一盞茶工夫後,寧晉和白盈玉坐在車內,葉諾在車外手持鞭子,駕著馬車上了去揚州的官道。馬車一路顛簸,白盈玉斜斜靠著,不言不語,任由身子隨著車身起起伏伏,一徑想自己的心事。寧晉有些後悔,早知不該說買馬車了,否則葉諾也不用自己駕車這般辛苦。雖說這丫頭有時說起話來能把人嗆個大跟頭,可若有她在車內,起碼能說說笑笑,不會似現在這般無趣。
葉諾快活地甩著馬鞭。買下的是匹上了年紀的瘦馬,她舍不得打,隻是哼著小曲給它聽,盼它能跑得快一點:“荷花對水開哎喲,香風吹滿懷哎喲,柳林樹下站女裙釵,衣喂吱隆冬,女裙釵,手提花鞋賣哎咳咿嗬呀。你要買鞋請進繡房來衣喂吱隆冬,買花鞋,原是做招牌哎咳咿嗬呀……這本是一段二人對唱的小曲,葉諾的嗓子時粗時細,分扮兩人,聽來倒也有趣。
寧晉在裏頭聽這小曲好玩,幹脆爬出車外,和葉諾一塊坐在車前。
葉諾奇怪地停了口,他忙故作閑閑道:“裏頭太悶,出來透透氣。”葉諾聳聳肩,不置一詞。
“你……”寧晉偷偷瞧她一眼,力圖使聲音顯得平和些,生怕一不小心又和她鬥起嘴來,“你方才唱的小曲挺有趣的,是你家鄉的曲子?”
“不是,是我五哥哥家鄉的小曲。他一得閑就唱,我聽也聽會了。”
“那你是哪裏人?”
葉諾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被我師父收養前的事都不記得的了。”
寧晉一愣:“怎麼會不記得?”
“就是想不起來了,沒辦法。”她想了想,又歪頭笑道,“小時候,我問師父我是從哪裏來的,我師父說有隻仙鶴從他頭頂飛過的時候下了個蛋,正正掉在他懷裏,他剝開蛋殼就看見我在裏麵。”
“那個蛋可真夠大的。”寧晉笑道。
葉諾咯咯地笑:“我想也是。小時候師父老哄著我們玩,他還說我二哥哥是山頂樹上結的大紅果,他順手摘下,剛咬了一口,就發現二哥哥正蜷在裏頭睡覺呢。”
寧晉大笑,不由也想起自身來:“我小時候可沒你走運,光師父就有十七八個,輪著教我一個,背不出書來就罰跪夫子像。”
“你也會背不出書來?”葉諾奇道,“我還以為你們這些皇家子弟念起文章,天生就張口即來。”
“難道我們就不是人啊。”寧晉想起那時就頭痛,“有次一天就教三四十頁書,還命我當天全背下來,後來我實在沒辦法,幹脆裝病。三天之後再去,那幾個老東西居然說得把拉下的課都補上,一口氣教了大半本,讓我回去好好背,差點沒把我累得吐血,後來我再也不敢裝病了。”
“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葉諾笑得幸災樂禍。
看她笑得開心,寧晉也就不和她計較,自嘲地跟著笑起來,覺得偶爾出出糗,能博她一笑也沒什麼不好。
“對了,”葉諾忽然想起一事,“我們現在易裝而行,稱呼也該改改了。可不能再喚你殿下,白小姐也不能再喚。”
“這倒是。”寧晉點點頭。其實這本是常識,隻是他們三人的江湖經驗加在一塊兒也少得可憐,所以當下才想到此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