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讓伏完回家,並不是簡單地叫他打道回府,而是準奏了他先前所請——從此刻起,伏完被罷免了!真是伴君如伴虎,一言之失,萬劫不複!
不過,文人的執著,永遠讓人難以理解!在今日之前,伏完確實無心入朝攝政,但眼下劉協要一意孤行,他卻放不下心!他是三朝老臣,不能看著劉協葬送了漢家江山!
伏完不走,劉協也不叫侍衛驅趕,隻是不再理睬他!此時此刻,他已完全被憤怒支配,源於對宇信的仇恨,也因臣子的不作為!
“陛下!”鍾繇見有機可趁,當下慫恿道,“眼下洛水情勢緊急,還望陛下能夠派禁軍增援!隻要守住洛水,則雒陽無險矣……嗯,陛下也可高枕無憂!”
“愛卿言之有理!”打心裏疏遠伏完後,劉協行事果斷了許多,“洛水乃京師之屏障,保住洛水就保住了雒陽!”
鍾繇瞟了伏完一眼,這老頭兒情緒很是低落,感覺瞬間蒼老了十歲:“陛下明鑒,大將軍從軍十數載,又曾出戰過黃巾,若由他帶兵前往阻敵,必叫宇信無功而返!”
鍾繇此話,表麵上是在誇讚朱俊能征善戰,實則是趁朱俊未至之際,在劉協麵前下爛藥!為何?靈帝在時,朱俊為禁軍司馬,後宇信受封驍騎都尉,自然而然地成了朱俊的頂頭上司。要命的是,宇信在職期間與朱俊感情甚好。而今要讓朱俊去討伐宇信,怕是有些難辦!
可鍾繇是何許人也?那是被曹操另眼相看的高明之士!他要算計朱俊,豈能沒有準備?放眼天下,能左右臣子的,唯有皇帝!因此,隻要說服劉協,也就等於說服朱俊!
“陛下,大將軍已在殿門外候旨!”值班的小黃門附耳稟報道。
“朕之大將軍來了!”劉協甚是興奮,此番要是沒有朱俊相助,焉能順利收複皇城禁軍,“快快有請!”
“臣朱俊,參見陛下!”深夜入宮,朱俊依舊一身戎裝,隻是未佩戴寶劍,“不知陛下喚臣前來有何要事?”
伏完反對劉協出兵,等於斷了劉協的一條臂膀,如今隻有朱俊可以依仗了:“大將軍辛苦了,賜座!”
乖巧的小黃門趕緊取來一個金絲軟墊,雙手奉上道:“大將軍請用!”
朱俊是個謙遜的人,在文尊武卑的年代,國丈尚且站立,他一介武夫又豈敢坐下:“多謝陛下,臣不累!”
劉協笑不離臉,上前拉著朱俊的手,感激地說道:“朕年幼喪母,先帝忙於國事,也很少陪伴朕。待朕懂事之後,又遭奸賊董卓欺淩,甚是苦命!本以為趕走董賊,便能做天下之主,無奈權臣當道,朕被放於養心殿思過!古往今來,何曾聽說有天子被廢之事?但朕就是這般不幸!好在有忠臣誌士舍命扶持,朕才得以複位!大將軍,你就是朕的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這話著實太言重了,重得幾乎要了朱俊的命:“臣有罪!食君之祿,卻不能為君分憂,臣罪該萬死!”
“朕要大將軍長命百歲,一直輔佐朕,直到天下安平!”劉協說到動情處,竟然抹起了眼淚,“朕如今孤苦伶仃,就隻有大將軍一個貼心的臣子!”
朱俊聞言,十分感動:“陛下過譽了!國丈一心為國為民,臣不及萬分之一!”
劉協無奈地搖了搖頭,兀自歎息道:“國丈的確忠心,卻不是忠誠於朕!”
伏完就站在一旁,聽了劉協的話,當即磕頭泣述道:“老臣……老臣……”
說劉協少不更事,可他肚子裏的陰謀詭計比誰都多!但是,這麼一個聰慧的人,卻看不出伏完的忠心!不僅如此,還非要將一頂不忠的帽子扣在一個半截身子都入了黃土的老臣頭上,其心之歹毒,令人不寒而栗!
“陛下可是誤會國丈了?”如果伏完都成了三心二意的人,那天下還有忠臣麼?
朱俊的這個問題,對劉協而言,有些難以啟齒:“這……”
挑事的人必須會看事,否則他就得倒黴!鍾繇瞅準時機,出麵解圍道:“見過朱老將軍!老將軍可知許昌誓師之事?”
朱俊時為當朝大將軍,掌管京師禁軍,他要是連許昌誓師這麼大的事兒都不清楚,那也太失職了:“俊聽說了……”
果不其然,朱俊看上去很是沮喪:“如今宇信的大軍就駐紮在虎牢關,隨時都可能渡過洛水,老將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鍾繇的提醒純屬多餘,朱俊又不愚鈍,豈會看不出其中的深意:“洛水是雒陽的唯一屏障,洛水失守,京師危矣!”
朱俊的總結之精辟,令人歎服!當初曹操遣鍾繇出關,就曾打過虎牢關的主意!奪下虎牢關,才能拒中原之眾於司隸之外!遺憾的是,這個預想最終沒能實現,以致出關之曹軍很是被迫,不得不退守處處是破綻的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