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遠在家鄉的雙親的問候,也逐漸演變成例行公事。一日晚歸,去慶賀一位有工作關係的重要人物的生日,為給他選擇生日禮物,頗費了一番心思。回家後聽到弟弟的電話留言,責備在爸爸的壽辰,竟然沒有一聲致意……整理東西時,翻出來大學時的電話本,破舊鬆散的紙張,按關係的疏密,從頭至尾列著所有的聯絡人。最打頭的,是閨閣裏最親密的女友,那時候寫抒情歌劇一樣長的書信,排兩個小時打電話隻為一聲問候。
現在的101個號碼中,放在最前麵的,是接觸最多的工作關係。和親愛的人的聯係,像陽光下的霧越來越稀薄。
還是女孩子的時候,偷偷喜歡過一個人,在落日的夢裏思念他的聲音和味道,用最真純的心意對他好。他卻好像不在意,對周圍女孩子的照顧常常超過了對自己。千回百轉終於死了這顆心時,他卻惶惑了又惶惑,說:“其實,我最在乎的是你,我和誰關係好,往往就會虧待誰,因為我覺得你不會在乎這些。”
關係好,怎能成為輕視的理由?為什麼我們不舍得把重視和情感,多傾注一些在親近的人身上?我們總以為他們會一直在這裏,默默承受所有冷遇;總以為他們是親密的人,所有付出都是理所當然,因此才會為陌生人的一句祝福感動不已,卻忽視了冬天裏一直提供溫暖的人;才會在無數短信之後,隻記住了一些陌生的問候……平凡並不可恥
這是一份簡短的人生檔案:孟×,26歲,湖南衡陽籍,中科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博士生,學業始終優秀,女友赴美留學,人生無一不得意。誰知風雲突變,2005年8月20日,他跳樓身亡,遺書上稱自己“厭世,想偷懶,精神抑鬱”。
這封遺書相當冷靜,毫無半分猶疑眷戀,自殺絕非一時衝動。同時,他仍然在意評論,希望“速速火化,低調處理,我這樣死亡已經是極其不名譽的了”。
自殺前不久,孟×與父母團聚在上海姨媽家,談笑風生。遺書中他沒有一字提到雙親,很是忘恩負義,卻會叮囑:“如果身體部件還有用,同意捐贈……”
他和當年盛極一時的崔主持,都患了抑鬱症。崔主持至今後怕:一個人如果接連幾天都睡不著,哪怕一秒鍾,隻有焦慮。真的,隻剩下自殺這條路去解脫。
他為了各種“責任”,勉強活著熬過來了。可孟博士卻不想再熬,徹底解脫,讓人扼腕歎息。
從自身看,抑鬱症病人大多追求完美,過分認真,目標過高,因而快樂指數較低。
如果生活隻有學習工作、焦慮痛苦,要拋棄也不難。孟懿的生活,是我們幾乎都經曆過的版本。刻苦讀書,天天向上,再畢業工作,苦苦拚搏。這個過程比白開水還單調,如果我們還非第一不可,除了第一別無興趣,就給自己套了繩索。生活本是多麵體的鑽石,每一麵都要發光,才能割破各種黑暗,可是在孟懿眼裏,有什麼是能發光的呢?他憎惡目前的生活,但一貫性格使然,即使強弩之末也要支撐,最終選擇如此“偷懶”,並拒絕接受任何評論。
記得我在讀大學時期,一貫拿一等獎學金的朋友跟我傾吐,覺得自己快被“優秀學生”的稱號壓扁了,卻又不敢放棄,害怕居於人下的感覺,害怕一貫以自己為榮的母親眼淚漣漣,害怕一旦畢業慘遭淘汰……當時的我一派懵懂,凜然大義地鼓勵她,多少人羨慕你啊,你應該很自信,你能贏得最後的勝利!上天保佑,我居然還敢火上澆油。幸好她自有領悟力,很快給自己鬆綁,現在成為一個快樂的中學教師。
是的,你如果感覺到太累,就放慢腳步吧。如果隻能從第一裏麵獲得快樂,那麼快樂也太過昂貴。人生是一場賽跑,但並非跑到第一才有意義。每個人可以各自主張。劉天王說得就很通俗:“我就是喜歡做第二。做第二很好,前麵永遠有個目標追,做第一高處不勝寒。無敵也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