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我二十二歲生日那天又對我說,雖然每個人都能拾到麥穗,但是,要想拾得多,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啊。
是啊,去和外婆拾麥穗時,沒有人比她拾得更多,她總是會在收割後的麥子地裏拾起那些散落的麥穗,而我們往往隻舉著幾支。
以後的幾年,我一直記得外婆的話,隻要努力,就會拾得更多的麥穗。
果然,幾年後我做得很出色,有了自己的一個創意公司,手下也有了員工,並且被人稱為成功人士,但外婆卻離開了我。
聽完娟子的故事,我知道自己沒有再去彎腰,相比較而言,我比娟子幸運得多,大學分配靠父母關係做了國家公務員,然後一路穩妥地戀愛結婚,不再努力上進,所以,覺得生活無聊是件太正常的事情吧!
和絹子約會後,我和幾個人組織了一個自助旅遊隊,自己駕車去拍片子,這是以前很向往卻沒有做的事情,我還和別人搞了一次攝影展,還學會了手工刺繡,時間終於在我的支配下變得忙碌起來,每天的生活那麼鮮活,原來,隻要認真尋找,一支支幸福的麥穗就在自己手裏啊。
最好的那一個
他高考分數有限,被一所末流大學錄取。學校偏遠,食堂飯菜馬虎,努力學習的同學被視為異端。他學會了上網,聊天或打cs,在抱怨和遊戲裏泄憤。隻是偶爾醒來在室友們都去上課的寂靜寢室裏被空虛蜇得生疼,枕邊有淚。他問自己:為什麼我沒有上最好的大學?心裏憤憤的。
她嫁給了一位教員,日子並不清苦,但也容不得她奢侈。她身邊的姐妹們也都陸續嫁了,嫁得還很超值,聚會的時候大家鬥富的手段像鄭秀文演的那個《嫁個有錢人》的電影一樣誇張,一律是“老公給我買了……”句型,紛紛比拚自己嫁了最好的男人。她冷眼旁觀,想冷冷地鄙夷,卻笑成了苦笑。她目送大家先行駕車離去,而後,騎著自己的破舊單車,在街道上很“文藝片”地淋雨。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索性配合文藝片到底,坐在地上放聲哭喊:為什麼我沒嫁給最好的男人?心裏憤憤的。
他是一所機關單位裏的職員,他從沒真正熱愛過自己的職業,他每天上網查找外企招聘信息,小心記下卻從未試過,他在幽怨中過著他的機關生活,日子漸趨緩速,仿佛心髒都不願意跳動。看著別人升遷,他問自己:為什麼當初我沒得到最好的工作?心裏憤憤的。
她出生在普通的工人家庭,進入青春期後她懂得了自卑,她厭惡家裏磨得黑漆漆的牆壁和狹窄的過道,再沒領同學到家裏玩過,也再沒去過家境殷實的同學家,她最後找了個和她一樣出身的男友,她發現男友家也有她從小就熟悉的黑灰牆壁和狹窄過道,她忽然跑出門去,在心裏大聲問自己:為什麼我沒有生在最好的家庭?心裏憤憤的。
他高中畢業後去了國外,他驚訝於郵電局工作人員的超級耐心的服務,他喜歡死了開著開著車就能看見梅花鹿,他心甘情願地打掃著“資本主義”的廁所,反複感歎人家的潔廁靈竟然像空氣清新劑一樣芬芳,在洗完廁所後穿過街心公園的深夜,他看著異國的絢爛燈火,聽著“第一世界”的人的嬉笑,想:為什麼我沒有生在最好的國家?心裏憤憤的。
最好的學校?最好的學校隻有一個,就是不嫌棄你的幼稚你的懶惰的那一所,是它接納了一個不是最好的學生,還在掛科後繼續給他機會。
最好的男人?最好的男人隻有一個,就是不嫌棄你的壞脾氣你的小心眼你的虛榮的那一個,是他肯娶一個不是最好的女人,還把工資交給她。
最好的工作?最好的工作隻有一個,就是縱容你上班偷懶不必以高薪換取“早衰”的那一個,是它安置了一個不是最好的員工,還肯發月薪給他。
最好的家庭?最好的家庭隻有一個,就是包容你的任性原諒你的錯誤滿足你的要求的那一個,是它寵愛著一個不是最好的孩子,還將永遠愛下去。
最好的國家?最好的國家隻有一個,就是當你遠離她她卻永遠祝福你,當你抱怨她她卻永遠理解你,當你歸來時她永遠歡迎你的那一個,是她熱情地擁抱了一個不是最好的公民,還給予他作為公民的所有保護與尊嚴。
最好的那一個?最好的那一個其實就是現在的這一個,就是最容易被我們所抱怨的這一個,而我們所抱怨的,往往是最有資格抱怨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