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她聽見一陣聲響,模糊地睜開眼,奶奶披著棉襖正在床邊摸索著穿鞋。冬夜寒冷的月光下,奶奶扶著牆蹣跚地走著,突然被什麼絆住了,狠狠搖晃了一下,然後繼續著困難的每一步。看著奶奶抖手抖腳地移著,她想起床去扶一把,可是胳膊才伸出來,就打了一個寒戰,她終於又倦倦地合上眼睛。
走時奶奶哭了,她望著那張縱橫著歲月的傷心的臉,心中忽然很愧疚。她想一定要在出國前多回來幾次,多陪奶奶幾晚。
回來第三天的清晨,鄉下叔叔打來電話,說,奶奶去了。
她當時正對著浴室鏡子洗臉,她看見自己的臉,變得和身後的牆壁一樣灰白,沒有擦幹的水,像眼淚一樣流下來。她就半空舉著毛巾,那樣怔怔地站著。
她甚至沒有對奶奶說,她愛她;她甚至錯過了,最後一次與奶奶相扶而行的機會。
曾經忘掉的一幕一幕,此刻急驟回旋,電影般在腦海回放、定格。
後來她到了國外,仍常常夢到那個月光明朗的冬夜,那個顫巍巍行走的孤獨老人的背影。她知道錯過的背影,無法為她重來一次。
(3)
他是一個靦腆、自閉的人,不太適應現在的生活環境,於是偷偷報名,參加了一個當時很有名的培訓。
培訓中有一個主題:“錯過”。他們四十來個年齡、性別各異的人,分成兩人一組,稱為A或B,要求晝夜不離地相處兩日。這48個小時,雙方要坦誠相待。
和他同組的B是一個瘦的、戴眼鏡的男人,有些緊張地搓手,然後說,你好,我是小袁。
他和小袁都是來自農村,性格相似,很快打破心中的壁壘,無話不說。談童年,談初戀的女孩,談工作經曆,談父老鄉親,也談內心的挫敗;他們一起吃飯,睡一個房間,都習慣把毛巾擰得於幹的,習慣把臉埋在枕頭裏睡覺。
他們知道兩天後或許又隔天涯,所以格外珍惜。第二天的最後一刻,他們把手緊緊相握,感受著友誼的溫度與力量充滿自己一直孤獨的靈魂。
他們重新回到培訓廳,四十來個人,又分為A、B兩大組。A組的人在外廳,B組的人在內廳,全部蒙上眼罩。然後工作人員輪流地、間隔地引導A、B組的成員,讓他們自己去尋找曾相處兩日的那個A或B。唯一的接觸,就是以手相觸,以此斷定。
他忐忑不安,黑暗中他握過一雙雙陌生的手,暖的、冷的、幹瘦的、肥厚的、骨節粗大的、柔弱無骨的、有力的、無力的……他迷失了,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曾抵足而談的摯友。轉了三圈之後,他終於握著了那雙似曾相識的手,肯定地說,就是小袁了。
眼罩取掉後,他看見的是張完全陌生的麵孔。然後,他和這個人都被引出大廳。他看見坐在那裏的人,都神情黯然,有的在抽泣,有的默自流淚,有的捂著臉,有的正在望著大廳。
他也望向那裏,看見小袁正在戴著眼罩伸開雙手摸索尋找。然而他已經錯過他了,小袁的努力注定沒有結果!看著小袁一遍又一遍地茫然尋找,重複著握手、放手、搖頭的動作,卻始終不肯放棄,男人吝嗇的眼淚,此刻流落成河。
他身邊的,被他認錯而出場的人,也紅著眼圈看自己的同伴。一刹那,他又想起了從前錯過的東西:童年那場電影,少年時隻在心底愛過的女孩,去大學時揮別的母親的手,趕回家爺爺已經合上的眼睛,還有因堵車而錯過的至為重要的麵試,因心靈的自閉錯過的一張張本可溫暖生命的麵孔……他仰起頭,害怕眼淚掉出來。
人永遠無法預知下一秒鍾的事情,無法想象會邂逅怎樣的人,會有什麼樣的際遇。當那片金色的長發,月光下顫巍巍的背影,黑暗中那雙尋找卻注定無望的雙手,讓我們落淚,請珍惜這感動,更珍惜即將開始的新的生活。錯過的愛已經滑入時光隧道,轟隆隆的永不停歇的人生列車上,讓我們珍惜正在展開的每一扇窗子的風景,以一顆勇敢的、赤誠的、純善的心,去愛仍在繼續的生活,去愛仍在身邊的戀人、朋友和親人,隻為了——不再錯過。
磨礪現在,享受將來
我有位同事,工作之餘經常做些小買賣。在大街上擺地攤賣過書,在自家小區賣過燒烤,甚至去街上為人發過傳單。我們戲稱他為“百工”。我一直很不理解,他在我們單位領著不菲的薪水,他的妻子收入也不錯,為什麼他要那麼辛苦呢,工作之餘還要去擺攤?直到有一天,我在大街上看見他在發傳單,我當時正想去喝杯啤酒,就想拉他同去。
他堅持要把手裏所剩無幾的傳單發完才答應。我們坐下來聊天,自然談及他業餘掙“外快”的事,我說:“你又不缺錢,幹麼活得這麼累呀?”他搖搖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