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寄桑在長廊中漫步著,朱紅的廊柱長列兩旁,像靜穆的守護者。柱枋之間由雅致的梅竹紋雀替相連著,那淺綠與粉紅相間的顏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新。

這裏的雀替也是梅竹紋,和梅照雪房裏的窗欞一樣。看來曹仲的確是相當寵愛這個正妻。剛才汪碧煙和洪擴機都提到曹仲對梅照雪常常下山不聞不問,不知她的下山和羅諳空口中的山下之事又有什麼聯係?看來,自己也得下山去探一次才行。

他抬起頭,向天空望去。天空中,蒼茫的暮雲正奔騰卷舒而來,宛如魚龍起舞。

啊,又起風了。雲寄桑惆悵地想道。

不知從什麼時候,他開始討厭起風來了。

這風是無影無形的,它總是吹噓鼓動著一切。在它的挑撥下,平靜變得不安,穩重變得動搖,有序變得混亂。它又是飄忽暴虐的,習慣用力量橫掃一切妨礙自己步伐的事物。它的怒氣讓百花摧折凋零,讓平湖掀起波浪,讓幼小者連根拔起,讓朽邁者骨斷筋折。

是的,他憎恨這風,迎麵撲來的風讓他的呼吸變得困難,讓他聯想起自己的脆弱。

他轉過身子,讓後背去抵擋風的侵襲。

鐵索的隆隆聲中,那白色的瀑布越來越遠了,最終變成了一條細細的白線,墜在青色的山壁間。

跳下木鬥,雲寄桑又猶豫起來。

該去哪裏呢?附近的地形他並不清楚,看來隻能寄望於找到山民再打聽了。

順著山勢一路向南,沿途卻未見任何行人,隻有大群的飛鳥不斷飛過,在地上投下連綿的淡影。在一個岔口處,他轉而向東,走上了一條羊腸小路。從道路的規模和路邊的痕跡看,這條小路的盡頭應該有人家。

果然,走了大約二裏路,便看到了三間小小的茅舍。可令他失望的是,這幾間茅舍靜悄悄的,院落裏空無一物,後麵的菜地裏也長滿了野草,顯然已荒廢許久了。

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茅舍的門窗上,那裏貼了幾張黃色的符紙。朱砂寫就的符文經過雨水的衝刷幾乎已淡得看不見了。憑著過人的目力,他勉強可以分辨上麵的紋路。

這是……鎮妖符和驅邪符?雲寄桑也曾研究過道家的符籙,自然知道這些東西並無多大用處,不過是道家故弄玄虛,讓信道之人獲得心理上的安慰罷了。隻是當今朝廷重道,連太祖也曾經給天師後裔頒發過《命普施符水旨》,鼓勵道士用符水為人治病。但是符籙隻有正一派的道士才有資格書寫,英宗和憲宗都先後頒發過嚴禁假造符籙的敕令,以維護天師世家的錄符權……太行並非正一派的地盤,荒郊野外的,想來定是哪裏來的野道士裝神弄鬼愚弄山民了。

雲寄桑苦笑著搖了搖頭,返身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