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聽,那死鬼的脾氣你還不知道?整天都繃著一張臉,像死了孩子似的。這兩年他的話越來越少,心思卻越來越多。如今我每說一句話都要看他的臉色,生怕惹惱了他。他隻要一得空,就什麼也不做,整天對著千絲堂那些傀儡發呆。千絲堂那個鬼地方陰森森的,一點兒人氣都沒有,和黃泉地府差不多,就算是好好的一個人,住久了也得瘋了……”汪碧煙又嘮叨了一陣,見羅諳空漸漸不耐,這才轉開話題道,“我也不是喜歡抱怨的人,隻是你師父現在性子越來越古怪,人也越來越難伺候了。再說,我去見蘭丫頭容易,你也得繼續查探才是,總不能躲到一邊獨自吹風吧?”

“這個我自有打算。行了,你趕緊回去吧,晚了又該被師父懷疑了。”

“怕什麼?他那個正牌老婆還天天到處野呢,我這個小妾晚點兒回去又算得了什麼?”

“說來也怪,最近師娘下山的次數的確頻繁了許多,師父難道沒說過什麼?”

“說什麼?他寵著人家還來不及呢!也就是我,整天賠著張笑臉,還得受他的窩囊氣!”

“好啦好啦,別耍性子了……”羅諳空勸了幾句,又和汪碧煙親熱了一陣,這才低聲叮囑道,“不多說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說完,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山下之事?那是什麼?和傀儡門的慘案又有什麼關係?聽羅諳空的意思,張簧之所以被殺,是因為發現了所謂“山下之事”的線索。看來傀儡門門主之位並非是這兩起血案的主因。那這一切又究竟是為了什麼?梅照雪頻繁下山,是否和此事有關?雲寄桑強自按捺心中的疑慮,屏息望著汪碧煙。

直等到羅諳空走遠,汪碧煙這才娉娉婷婷地走出了林子,向千絲堂方向走去。

雲寄桑一直跟著她來到千絲堂外,目送她進了大門,心中又猶豫起來。究竟要不要跟上去?這裏可是傀儡門重地,一旦被人發現就糟了。

望著那隻巨大的銅雀,雲寄桑深吸了一口氣,腳尖點地,飛身上了殿頂。

殿頂的琉璃瓦掛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踩上去分外濕滑。雲寄桑沿著垂脊輕輕溜下,從出簷處探出半個身子,向下張望。確定無人後,伸手抓住套獸悠然一蕩,人已上了梁架。

千絲堂的梁架為抬梁穿鬥式,外密內疏。梁架間掛了太多的傀儡,他不敢落足,隻好以內力將脊背吸附在紫紅色的順梁上,緩緩在梁架間穿遊。

墨綠、銀朱、橘黃、青碧、明紫,那些古樸斑斕的光影和色彩在他身體兩側緩緩移動著。一個個傀儡或美或醜,或善或惡,或魔或仙,靜靜凝視著他,每一個傀儡上都附著了故主的靈魂,將那結局的悲傷無聲地演繹著。

當他與它們對視時,感到自己也在慢慢變成一個傀儡。

一個活動的,可以思考的傀儡。

“到哪裏去了?”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在大堂內回蕩著。

“喲,我就出去這麼一會子工夫,也值得問?我那位姐姐可是一整天都不見人了。門裏死了人都不見她露個臉兒,難不成還真把自己當成了西洋觀音,整天要別人供著才成?再說了,就算是觀音,人間有難也該下凡來普度眾生啊,就這麼不見蹤影的算是怎麼回事?我看哪,就是你太寵著她了。可惜,人家可沒把你放在心上,心思全都在那李……”

“別說了!”曹仲猛然大喝,震蕩之聲嗡然不絕。

下麵鴉雀無聲,顯然汪碧煙也被曹仲的反應嚇到了。

“她去了什麼地方,我心中有數。可是你呢?你又去了什麼地方?”曹仲放緩了聲音,柔聲問道。

他越是這樣,汪碧煙就越是害怕,口中也變得有些不利索:“我……我也沒去哪裏,就是送了些點心給雲少俠他們。對了,還在那邊兒坐了一會兒,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