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壇城之稚霸忍(十四)(1 / 2)

鬆華起身,麵向東方合十鞠躬,返座後言:“1925年,日本在東京舉辦東亞佛教研討會,有數位日本密宗僧人以學者身份參加,一位僧人向身邊的印度學者示好,說密宗是他們印度人傳給你們的,不料一位英國學者連問了兩遍‘是印度人傳給你們的麼?’,然後又說‘是中國人吧?’”

西園叫道:“英國人最會抓別人的漏洞!我們已經吃過不少虧了。”

鬆華苦笑:“這位英國學者還查出‘欠了四年’的典故,寫成論文在大會上宣讀。日本密教界認為是奇恥大辱,為表示不忘中國人的恩,達成共識,要將唐密回傳中國。我就是應了這個機緣。”

世深眯上眼睛,輕聲道:“上人回國已四年了吧?”鬆華仰望八爪貓燈罩,也眯上眼:“中日開戰,唐密勢必會被當作日本宗教而受到民眾抵製,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可這明明是中國人自己的東西……難道欠四年,便真的隻有四年?”鬆華垂頭,吩咐齋堂和尚給他盛一碗麵來。麵拿來後,電燈熄滅,桌麵擺上油燈,碗內暗得看不見麵條,鬆華眼神發虛,富於節奏地撥動筷子,吃得飛快。世深知道,日本寺院的進食速度快過軍營,這是他們養成的習慣。

鬆華吃罷,筷子橫在碗口。齋堂和尚要開電燈,鬆華擺手製止,齋堂和尚便端了碗筷退下。暗弱的油光中,鬆華摘下領口插的扇子,徐徐展開,像看手相一樣地看著扇麵。扇麵上的書法,墨色飽漲,線條粗豪,像是兒童的塗鴉,是“悟天地人”四字,落款為“牧今晚行”。

鬆華緩緩道:“日本人是很含蓄的,我主持一次法會,六套儀式中,做錯了一個動作,牧今師父在法會結束後,找我聊了很長時間的閑話,才向我指出來,簡短說完就讓我走,似乎不好意思的是他。”

鬆華臉上掛著笑,轉向世深:“我們聊了很久的閑話,你的來意,可以說了吧?”世深起身鞠躬:“求上人安排我們離開上海,北入朝鮮,再去日本。”鬆華:“淞滬戰爭開始後,我就斷了所有與日本的聯係,我畢竟有我的國家,見諒。你們可以暫住一宿,明早離開。”

鬆華起身離座,向外行去。世深沉聲道:“我不是密宗修行者,我潛入平等院,做了七年打掃廁所的義工,偷學了密法。”

鬆華站住,麵色如霜:“竊法之罪,當入無間地獄。”世深:“入地獄,我亦甘心。我是為一人,而入地獄。”

鬆華:“何人?”

世深:“宮本武藏。”鬆華皺眉,顯然不知此人。

世深:“他是日本的劍聖,晚年沉浸在繪畫、雕塑中,他鑄就一尊不動明王的銅像,給予我極大震撼。不動明王法是唐密的根本修法之一,我想探究武藏的精神世界,所以偷學唐密。我無向佛之心,隻想破解武學的秘密。”

鬆華:“宮本武藏……想起來了,我曾用七日,專程去中流院觀看他那尊不動明王。不動明王的製式有典籍記載,自古皆為坐姿,右手持寶劍左手持繩索,而宮本五藏破了佛規,鑄就了一尊雙手持劍、側身站立的不動明王。”

世深:“但是這尊大逆不道的不動明王,並沒有被密宗界批判,反而暗中多有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