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法在印度分為《大日經》和《金剛頂經》兩個係統,唐玄宗年間,兩係傳人均自印度到了長安,並在長安將兩個係統合二為一,名為唐密。
“唐順宗年間,日本僧人空海來唐學習密法,回日後傳延至今。日本密宗信徒恪守唐密,一千兩百年來,小到服飾的一個圖案、經文注釋的一個詞,均不敢逾矩。所以沒有所謂日本密宗,隻有在日本的唐密。”
西園愧窘垂頭。世深兩手合十:“上人言之有理,但現今是亂世,無人講理。您的同胞恐怕沒有耐心了解曆史,唐武宗的滅佛運動,唐密受到的打擊最為慘烈,他宗尚能死灰複燃,而唐密在漢地就此斷絕。一千二百年了,漢地久無此服裝,您的同胞隻會認為您穿的是日本僧袍。”
鬆華眼中的亮光暗淡下來,低聲言:“如我因此被殺,能引起世人的關注,換來對唐密的辨認,我一命,喪之何妨?”
茶杯底邊的鎦金線條已磨損得斷斷續續。世深端起茶杯,抿一口,道:“我在平等院時便聽說您了。說一個中國青年僧人,發了大願,要把中國的瑰寶從日本請回去,接上千年斷脈。
“三寶院對此極為重視,直接由牧今上人教您,一個日本人要取得傳法資格,常規修習需要二十二年,而您隻用了一年,便得到徹瓶教授——一個瓶子裏的水倒入另一瓶子中,無一滴遺漏。”
鬆華眼含笑意,恢複典雅神情:“聽說遭到了你們平等院的指責,說是不合規矩?”世深顴骨上的肉笑得如兩個拳頭般團起:“其實是兩院高層之間開的玩笑,大家起哄,是為了抬高您的知名度,利於您回國後傳法。日本密法開山宗師——空海在大唐僅用三個月,便得到了徹瓶教授,您用一年,已是多了。”鬆華歎道:“空海大師是天縱奇才,我隻是常人資質,一年畢竟短暫,取得傳法師資格後,我在牧今師父身邊又修習了兩年。”
世深:“這是您的穩健,日本密教界卻盼您能早日歸國傳法,以了卻一段日本對中國的千年虧欠。空海大師之所以在三個月裏能學得全部唐密,因為他的傳法師——惠果阿闍黎預測到法難將至,密法要在漢地滅絕,定下了將法脈移於海外保全的計策,所以盡快傳授。
“但他畢竟眷顧漢地眾生,要空海返日前,在漢地傳法四年。不料空海得法後便歸國,欠下了這四年。”西園聽之感慨:“我小時候,便聽鄉間老人說過日本欠了中國四年,但究竟指什麼,老人們又說不清楚,隻說是古代傳下的一句話。大戰前後,必有流言,中日敵對六十年,我以為是不可信的民間怪談,不料確有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