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心裏都清楚,離開熒惑城並不意味著安全,橫在他們麵前的,不僅有荒嶺迷瘴、野獸毒蟲,還有數萬敵軍長達數百裏的封鎖線,以及烏槎國、擒天堡、媚雲教與各族高手的全麵搜捕。在這一場力量懸殊的圍獵中,他們是幾近絕望的獵物。

驀然幾道毫無征兆的電光由半空中射下,如同巨大的戰刀劃破天穹。暗夜乍明,複又沉入漆黑之中,隆隆的雷聲由遠至近,就像是天神的戰鼓,敲擊出他們殘存的鬥誌與求生的欲望。大雨,就在此刻傾盆而下。

這是一片不見盡頭的深山老林,隨處潛伏著危機。烏雲籠罩在頭頂,遮去了星月,他們在一團漆黑之中不辨方向地前行,密如蛛網的森林既覆蓋了逃亡者的身影,也隱沒了追捕者的痕跡。誰也不知等待在前方的會是什麼,是生存的希望,還是死神的長刀?

已近寅時,大雨漸漸停歇,將近三個時辰沒有停息的奔跑幾乎耗盡了他們的體力,三人圍坐在一棵老樹下休息。沒有食物充饑,沒有衣物保暖,隻有葉縫間落下的雨水勉強能夠助他們恢複一些體力。這場生死追捕甫一開始,相較於裝備精良的追蹤者,他們已盡處下風。

許驚弦的目光停在了地麵上。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有利有弊,既暫時助他們甩掉了敵人的追蹤,卻也在泥濘中留下了腳印。精於追捕術的高手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會放過,何況是如此明顯的痕跡。

明將軍瞧出許驚弦心中所想:“吳言,我知你的輕身功夫不錯……”

許驚弦毅然道:“將軍不必多說,我決不會獨自逃生。”

“若我有此想法,豈不是侮辱我最好的戰士?”明將軍苦笑,“我們必須由樹頂上逃生,隻是你需要帶上赤虎。至於我自己,大概調息一個時辰,方可勉強施展輕功……”

許驚弦心中一驚,定睛望向明將軍。算來明將軍已五十有四,但平日看來一如三十幾許的壯年,絲毫不見老態。而此刻他麵色顯得異常蒼白,雖不見痛苦之態,卻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他的傷勢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嚴重。

赤虎道:“不要管俺,隻要將軍沒事,把俺丟下也不打緊。”

明將軍一擺手,神情鄭重,不容拒絕:“五百將士隻剩三人,我不想再失去赤虎。”赤虎麵露感激,一時說不出話來。

許驚弦的聲音輕如蚊蚋:“我隻怕力有未逮,有負將軍所托。”他體內雖有蒙泊國師七十年的內力,卻僅可自保,若要背負赤虎這樣一條近二百斤重的大漢,實難運用輕功。他對景成像廢去自己丹田氣海之事本已有所諒解,此刻又越發痛恨起來。

明將軍點點頭:“待我功力稍複,或可想個法子。”言罷盤膝而坐,閉目調息運功,再無言語。值此生死關頭,叛軍隨時將至,每一刻都是無比珍貴,隻有盡快恢複功力,方有一拚之力。

許驚弦對赤虎打個眼色,兩人悄然起身,立於左右替明將軍護法。

赤虎咬牙切齒,臉現勇決之色,口中似在喃喃自語。許驚弦感知他心意,若遇危難,他必會以死相謝免得成為累贅,低聲道:“你忘了在金沙江邊麼?在那種情勢下我都沒有拋棄你,現在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