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虎想到那次偵騎營執行任務險死還生,最後還賠上了秦勇剛的性命,卻也因此與許驚弦盡釋前嫌,化敵為友,不由重重一歎:“好兄弟,你放心,就算要死,俺也要死得值得。”剛才摘星營將士從容赴死的行為深深撼動了他,在他簡單而樸實的心裏,已下定決心,若一定要犧牲自己,也應該引開叛軍的追兵,以保證明將軍與許驚弦的安全。

許驚弦立刻猜出了赤虎的心思,知他是個直性子,一旦有了某種想法根深蒂固極難消除,正想著應該如何相勸。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感覺有異,以指按唇,對赤虎做個噤聲的手勢。

赤虎雖無所覺,但在軍營久經訓練,當即緩緩抽出戰刀,屏息待戰。

夜。寒、暗、幽、靜。

周遭並無有人接近的征狀,一種奇詭而令人驚怖的寂靜在叢林中緩緩彌漫開來。許驚弦與赤虎警惕地巡視左右,但除了他們緊張的呼吸,四周再無半分聲響,仿佛連葉片上殘留的雨水都停止了滾動。

令人窒息的氣氛隻持續了片刻,一隻鳥兒撲翅飛起,打破了暗夜的沉寂,隨即響起一隻蟲子的鳴叫。然後,小動物的爬行聲、夜風的吹拂聲、樹葉的搖曳聲、雨水的滴落聲再度占據他們的聽覺,古老森林重又充注了生機。

赤虎舒了口氣,不自然地笑了笑,將戰刀入鞘;明將軍依然閉目盤膝,仿佛對周圍一無所覺,全力運功調息;許驚弦屏息細聽,卻再無異樣的感應,剛才似乎隻是他的錯覺……可是,他無法釋懷那最初的一陣死寂。若有人接近,對方藏身在何處?假使來者是敵,決不可能等待明將軍恢複武功,他為何不出手?

隔了半炷香的時分,由北方隱隱傳來衣袂飄飛之聲,一群夜行人正朝他們急速接近,聽來距離不過百步之遙。敵人能如此迅速地追至,來的必都是高手,能避則避,硬拚實為不智。許驚弦望著明將軍陣青陣紅變換不定的麵容,心知他運功正值緊要關頭,決不能受到幹擾,不然難逃走火入魔之厄。擺在他麵前的唯一辦法,隻有引開敵人,好給明將軍留下足夠的時間。

許驚弦一橫心,向赤虎無聲地做個手勢,示意他留在原地守衛,拔出顯鋒劍往北方迎去。

七八條黑影由樹林中鬼魅般彈射而出,迅捷如飛。許驚弦低喝一聲,顯鋒劍劃出一道光弧,罩向最前麵的一道黑影。他本不需如此急躁出手,但為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不得不然。

此人乍遇突襲,卻是反應極快,口中發出一聲冷喝,手中一根三尺長的鐵棒急速下沉,與顯鋒劍碰個正著。許驚弦心頭微沉,隻看此人處變不驚,沉著應戰之態,當知其武功不俗,依此算來,來敵雖隻寥寥數人,其戰鬥力足可抵得上數百人的軍隊,隻憑自己孤身隻劍,實難有把握退敵。但此刻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求掩護明將軍脫身,至於他與明將軍之間的個人恩怨,更是無暇顧及。

鐵棒與顯鋒劍相交,發出一聲輕響,棒頭已被無堅不摧的劍刃斬斷。對方武功雖高,卻未料到顯鋒劍如此鋒利,力道錯用,身體失去平衡,中路門戶大開,眼見許驚弦第二劍直往胸口刺來,卻無力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