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玄澈一怔,聲音立沉,“你說什麼?你們是怎麼看守的園子,為何會讓太子妃出府?”
那侍衛一驚,“不是殿下讓常侍衛帶太子妃去天宇行宮探望雲纖帝嗎?”
南宮玄澈心中猛地一沉,雙眉皺得死緊,就在此時,墨玉和項影目光同時掠見前方不遠處那遺世獨立的女子,那滿頭銀發令他們幾乎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大驚失色,平日裏的沉穩鎮定此刻全都不翼而飛,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失聲叫道:“主子!您怎麼會在這裏?您的…………頭發……”
南宮玄澈麵色一變,怎會連墨玉都分不出來是真是假?
他掀了眼皮,緩緩回過頭去,當視線觸及那滿頭銀發散發著一身冷冽氣息的女子,他胸腔巨震,瞪孔驀然一張,忽覺手腳冰涼。
這冰冷的眼神,這譏誚的嘴角……怎這般熟悉?一點也不像是他認識多年的若兒。這一意識,令他心頭大慌,腦子裏嗡的一聲,整個人就懵了!
“雲墨?怎麼,怎麼會是你?為什麼會是你?”他飛速掠身過去,雙手抓住她纖弱得風一吹便會倒下的身軀,猛力搖晃。他的聲音是顫抖的,眼中神色是震驚,是慌亂,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
墨染冷笑著望他,用眼神說:“我想問你為什麼!南宮玄澈,你背棄了你對我的承諾,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這場奇恥大辱,我會永遠記住!”她抬起纖細蒼白的手,一根一根用力掰開他抓住她肩膀的泛著青白的手指。
南宮玄澈驚蹌退後,望著她慘白無血色的臉龐,望著她冰冷無情的雙眼以及那凝著血色長線的薄涼嘴角,還有那…………滿頭銀發…………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不可能!
沒人見過這樣的南宮玄澈,大臣們麵麵相覷,看了看銀發女子,似是明白了什麼,原來太子竟然不知道紅帳內的女人是他的正妃!此事真是蹊蹺。
那些將士們都驚詫無比地望著他們一向信奉如神的統領,隻見他此刻張大了瞳孔,一向溫和從容的神色從他俊美的麵容盡數褪去,隻剩下慘灰的一片。
那樣深沉而殘酷的打擊,仿佛他的心在那一刻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般,劇烈無比的痛楚,他卻發泄不出。
他要怎麼才能相信,他竟然…………竟然親手毀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他麵色煞白,臉上青筋暴凸,喉管處格格作響,他痛苦地仰頭望天,那發自胸腔深處的撕裂無聲,將他片片淩遲。
天空依舊睛朗無雲,夕陽如血亦如畫,皇宮裏的宮殿巍峨聳立,一如往常的肅穆威嚴。他看著周圍被清理過的廣場,一切都恢複了原樣,似乎從不曾變過,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在他親手推動下已經徹底改變,比如,他生命裏的最後一絲光明和希望,再也不會有了!
墨染麵無表情,冷漠的眼看也不看他。風卷起她滿頭的銀發,根根飛舞,張揚著帶著仇恨的力量,似要紮進誰的心底將那顆心狠狠撕裂。
身下鮮紅的血印,順著大腿一側一直蜿蜒到纖細的腳踝,凝結成線。她赤著腳丫子,一腳深一腳淺,拖著長長的大紅色的羅帳,在數萬人詫異的眼光中,艱難而緩慢地走過他的身邊,走過這見證她終身恥辱的每一寸土地。拒絕任何人的攙扶。
南宮玄澈仿佛石化,一動也不能動。眼睜睜看著她走過她身邊,她三千銀絲漲滿了他的眼簾,割裂了他劇痛的眸光。
“雲墨……”他張口無聲。
他忽然在想,他來到這個世上走一趟,究竟是為了什麼?從小被親生父親追殺,背負著母親留給他的仇恨,過繼到母親情敵的名下,在無數的屈辱和躲避中,仇恨便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每年一度的穿骨之痛,他從來都是咬牙和血吞。為了報仇,他不惜一切代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今,他終於贏了,可是,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快樂!
當大仇得報,皇權在握,他付出了比性命還要慘痛的代價,換來了永生都無法消磨的痛心蝕骨的悔恨!命運對他何其殘酷,沒有了仇恨的支撐,沒有了愛人的溫暖,他未來的人生,意義何在?
他慘笑一聲,胸腔內空空蕩蕩。如果人生隻剩下黑暗,那麼,不怕再多黑暗一點,反正,已經沒了光明。他活著,還有仇恨!是誰奪走了他最後的光明,誰就得拿最大的代價來償還。
“來人!調五萬弓箭手將東郊客棧給本太子圍起來,但凡有人出現,殺、無、赦!天宇行宮增派一萬人馬,不準任何人出入!郊外‘難民’全部誅殺,一個不留。”他麵上的溫和不再,眼中的猙獰殺意將天邊的落日也抹上一層寒霜,在一眾大臣的心裏驚起一陣寒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