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4章(1 / 1)

寧卿走的時候,一人一馬,持節雲中,悄無聲息。

太後誕辰的第二天,她便出發了,雖然有條不紊,卻是有種幾乎追趕的倉促。

然而直到她踏上外麵的官道,也並沒有看到身後任何送行的亦或者是挽留的人群,寧卿騎在馬上,回眸最後看了一眼這繁華的城池,人來人往,一派盛世,她輕輕籲了口氣,片刻惆悵之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慨然,然後一拍馬臀,直接向北而去。

遠遠的,人影終於消失在官道上,城牆上最隱秘的角落轉出一個人影。

霜風看著如今的慕容昕,沉默的站在一旁,終究是忍不住:“要不要屬下……”將她直接綁回來,找到一個隱秘的的宅子安置下來,那時候——

慕容昕唇邊帶著冰冷的笑意,那笑容裏麵有些頹廢的掙紮。

“她在出雁門關之前,還有機會回頭。”

他轉身下了城牆,冰冷的顏色如同鉛雲一般深沉,

當日圍場之後,太子失去聖心,皇後稱病,慕容恪圈禁大理寺,不日便將受審,其餘一脈官員,包括那個曾經是父親得意門生的顧我在也被下放,大理寺卿受此牽連失了聖心,加之被崔大人緊咬不放,也被罷官,惱怒之中大病一場,至於其他當年陽奉陰違之輩,牽連之廣,一是朝中人心惶惶,太子禁足東宮,****沉鬱。

長安城中風雲變幻,唯有那些立場詭異的中立派別一副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動的淡定。

太後誕辰的前一夜,長安已經沸反盈天的喜氣,慕容恪獨自禁錮在圍場中,禦林軍繞著圍場布置了數百精銳。軍容整肅,篝火明亮,他獨自坐在耳室中,桌前是一方精致的點心和幾樣小菜,奉旨的太監放下後,見了禮便準備退下。

慕容恪輕輕咳嗽一聲,殷切的模樣:“替我謝過皇祖母。”然而太監出去後,他卻並不用膳食,而是將那酒壺揚起,在桌上放下隨身的美玉,輕輕一動,幾滴酒水順勢滴落下來,過了片刻,便看見玉佩上麵緩緩爬出幾條細小的酒蟲,酒蟲細長晶瑩,扭著爬到酒水中,如同海綿一般,瞬間將玉佩上的美酒吸幹了,不過須臾,這些酒蟲全部都變成了可怖的黑紅色,攤在桌上,一動不動。

慕容恪嘴角揚起一絲冷酷的笑意:“可惜,這份好意,看上去卻不那麼貼心。”慕容恪當然知道,太後趕在她壽辰前送來這壺美酒和點心,無非是想給他一個體麵,給皇室一個體麵,大烮建國以來,還從來沒有皇族被拷問於刑堂之上,隻是,慕容昕看著那幾條僵硬的酒蟲,冷麵如霜:你的小兒子幹的事情比我惡心多了,為何他僅僅圈禁府內,而我,便要以死謝罪?

無非是身份的不同罷了。

殘羹冷炙擺了一桌,透過耳室的小窗,慕容恪看出去,外麵的月亮已經西斜,他站在那裏,靜靜的站著,兩個換防的兵士經過,看了他一眼,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繼續向前,兩人低低的議論聲傳來。

“明日便是太後誕辰,也就這一兩日的事情,看他,倒是穩得住。”

“這個時候,就是叫破喉嚨又有什麼用,還不如留個體麵樣子。”

“哎,我倒是聽說,青龍台上的碎龍斬白多年來還從來沒有沾過血,真的會……”

“噓。”另一個兵士緊張的看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兩人一時沉默。半晌,一個道:“可當年就是齊王叛亂也隻是千裏流放至南海,如今就是為了一個世族小姐,真的會?”

”今時不同往日,聽說這個四皇子還和北狄有牽連,從家中搜出大量鐵證——咱們這位主上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就是鍋裏臭,也決不允許吃裏扒外。且不說齊王也是死在半路,這回,恐怕青龍台真的要見血了。”

兩人的聲音漸漸低了,再也聽不清楚。慕容恪依舊站在窗外,冷清清的樣子,沒有一點變化。

直到兩個人都走遠了,他才說道:“出來吧。”

然後從耳房旁邊的陰影裏麵,緩緩走出一個妖嬈美麗的女人,她一身夜行黑衣,蒙著薄透的黑色麵紗,連露在外麵的指甲也是黢黑的,呼吸淺淺,倘若不留心,真以為她就是一道陰影。

“見過王爺。”她款款行禮。

“你來了。這裏的事可聽說了。”慕容恪依舊是上位者的倨傲和姿態。

月堯低低一笑:“王爺放心,西疆都已布置妥當。”她走上前去,纖手抓住耳房外麵的木欄杆,便如同滾水澆上了香胰,木欄杆立刻融化了。

“王爺,請。”她微微側身,如同被馴服的狐狸,狡黠而無害。

兩個人走出圍場,四個沉默的死士等在外麵,一個捧著一件同樣漆黑的鬥篷,月堯替慕容恪披上,所有人都帶上風帽,融入夜色中。

幾人翻身上馬,月堯頓了頓,看向長安城,意味深長。

“看什麼?”慕容恪拉住馬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