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原先伺候安陽的那個丫頭呢,怎麼不曾見到人影?”
“我早先就叫她回府了——算是報個信,免得父王母妃掛心。”
宋國公府階前一片柏樹陰翳,鳥雀靈動穿梭於光與葉之間,鳴聲啾啾。
“喔……說的也是。”
杏眸含笑,望向眼前的胥陽郡主,秦安陽輕搖手中紫竹柄絲絹團扇。
那人似乎鬆了一口氣——也難怪,方才花廳之事,撞見的外人越少越好。
“本該留妹妹在府裏用晚膳的,可這府裏事多,照顧不周——真是對不住了。”
胥陽複啟唇道歉,一對柳葉眉似蹙非蹙,秦安陽見了,忙伸出柔荑在她攥緊繡帕的素手上輕輕拍了拍。
“姐姐何須客氣?——安陽回去了。”
緩緩放下車廂的細竹窗簾,階上的胥陽郡主還灼灼望她,秦安陽隻柔柔一笑。
耳畔聒噪蟬鳴不息。少女抬眸望去,宋國公府的匾額籠罩在淡淡天光之下,那燙金的大字恍若蒙上了一層塵埃,竟不比來時那般璀璨——
天色漸晚。
夏國天闕城的繁華街道上,不過是日複一日的朝暮之景,那些白發老翁、垂髫小童,那些紅顏香鬢、縱馬狂歌,與長街燈火一道,融進這世事的繾綣輪回。
在一片寂寞的喧鬧之中,白芷緩緩闔上眼簾,細密羽睫輕顫。
——她時常恨自己生不逢時,一如當年父王那般……
——又或是恨這女兒之身,縱使學遍天下計謀,卻也困囿於金釵粉黛、歡情薄愛的虛妄牢籠。
倭墮髻間鸞鳥百合金簪的垂珠琮琮輕響,她疲乏揉上太陽穴,隻倚在車廂內的軟榻上稍作休憩。車廂外隱隱傳來少年的嬉鬧聲,由遠及近,掠過細竹窗簾之外——
頃刻風吹簾動,擲進一團紙條,恰巧落在白芷的膝上。
“誰!”
驀地睜眼掀簾一顧,卻見一群乞兒吵吵鬧鬧地跑開,衣衫襤褸蓬頭散發,隻玩著你追我趕的無聊遊戲。
“郡主,怎麼了?”
許是聽見秦安陽的喊聲,車廂外的家仆忙向裏問詢,白芷隻得穩了穩心神,垂下細竹窗簾淡淡道了聲“無事”。
那家仆估摸著郡主安然無恙,便不再多問,隻安安靜靜地跟著車駕緩緩行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丹蔻指尖小心拈起膝上的紙團,那紙條牢牢纏在石子上,正適合拋擲。輕輕解開,卻見那紙條上大氣遒勁的字跡,正是廉城所留。
“‘儀光坊/故地/婢子/自行處置’……”
白芷默念,心頭卻是猛地一顫。
這車馬行進,無論如何緩慢都免不了顛簸,透過細竹簾的破碎日光飄然落在角落的小馬紮上,浮塵漫舞。
——青蕪,終究還是叛了。
……
待那秦安陽回到秦府,已是暮色四合。
院落長廊依次點上燭火,秦安陽攬了臂上的茶白純色帔帛,額上朱紅芙蓉鈿的色澤隨一路光影明滅。
“哎呀,郡主,您可算是回來了!”
甫一踏過月門,便見秦府管家匆匆忙忙跑上來一個拱手,細看之下竟是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