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說的是。”嬤嬤恭敬地收下藥方,粗略一看,果然是些常見又實用的藥材,比那黑心大夫連日裏開的不知道便宜多少。
有眼力見的丫鬟遞來一個信封,白芷擺擺手並不想接,嬤嬤和丫鬟有些驚訝地對視一眼,又細細打量起正在收拾包袱的白芷來。
約莫十七歲的年紀,也就跟自家小姐一般大,生的唇紅齒白、肌膚雪嫩,墨色長發用一根樸素銀簪綰起,一枚扶還堂內門弟子的紫檀信物垂落腰間,雖一身棉麻,舉手投足卻氣質不凡,不像是雲遊四方的醫女,倒更像養在深閨的明珠。
“這些冷熱小病全當舉手之勞,若非傷及筋骨、內裏侵損,扶還堂不收一文。”
丫鬟奉了濃醇的熱茶,白芷也沒客氣,直接接過小口地品了起來。嬤嬤察覺到她話裏有話,一時陷入沉默。
的確,小姐早年生了一場大病,落下了病根。之前的大夫沒診出來,權當是一般的氣虛體弱。可是,這沁平王府的嫡女,尊貴的安陽郡主,遲早要進宮闈的貴人,怎麼能給人留話柄呢?可若不說,這扶還堂的內門弟子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當年權勢滔天的鎮國公臥床多年,吊著一口氣隻等扶還堂內門的還回之術,還不是等不到就薨逝了?
思忖良久,嬤嬤瞥了一眼安陽郡主的睡顏,等屋裏其他人都走了,才緩緩開口道:“不瞞姑娘,我家小姐是有舊疾,許是傷了心肺。我們府上是做珠寶生意的,老爺夫人花了大把的錢尋醫問藥,可換了很多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切都在謀劃之內,白芷捧著青玉茶盞靜靜聽著,心裏辨別真假,麵上波瀾不驚。
……
傍晚時分,白芷交待完煎藥次序和起居注意,徑自回了客房。樓下熙熙攘攘一片食客,來福客棧特色燒鵝和血旺鍋子的衝天香味誘得人食指大動,根本沒人注意到樓上過道那抹嬌小的白色身影。
漫無目的地搖著手中的黃皮信封,裏麵銀票塞得鼓鼓囊囊,白芷隻覺得可笑。
這麼些天來守在這個客棧觀察沁平王府那些人的一舉一動,甚至安陽郡主的各種癖好都摸得一清二楚——走路時雙足有些內八,明顯腿力不足所致;喜吃鮮鹹菜肴;喜靜;喜朱紅色;煩躁時常摩挲手邊物件……
想著想著,白芷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模仿起來,分寸拿捏得正正好,不知道的人從背後看,還真以為是那間客房裏的小姐獨自出來走動呢。
“不錯,很像那麼一回事。”
熟悉的男聲突然從前頭傳來,白芷抬眸一看,隻見一名身著靛青色舞鶴常服的英挺男子正倚在門框上,暗金紋銀狐裘大氅挽在手臂,他白淨的臉上似乎漾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廉師兄,一切可還順利?”
“尚可,已派人回稟太後,‘安陽郡主於北畿縣遭歹人毒害,幸好及時醫治並無大礙,而孫姑姑畏罪潛逃’。”
拉開雕花的木門,“吱嘎”一聲清脆悠長,白芷又變回那個十六歲鬼馬精靈的少女,嬉笑著邁進門檻,廉城直起身子,柔和的目光卻未曾從她身上離開。
“瞧著吧,師兄——”少女在窗前側身駐足,傍晚的輝光都過紗窗朦朦朧朧地映照在她的側臉,她的眼神像是在眺望遠方,又仿佛這天下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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