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歇一看,四下裏已無雜人,便沉聲對他道:“將軍可知瀛州已危?”
平執原一頓,目光淩厲地直視柳歇。柳歇卻不為所動,淡淡一笑,成竹在胸。平執原握刀的手緊了緊,瞥見三步外長光側然而立,柔弱處竟顯出一股凜然不亂之姿,心中驚疑。
“欽差大人此話怎講?”
柳歇微收笑意,“將軍,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柳歇受君旨……”
平執原冷冷一哼,“君旨?是攝政王旨吧?”
“不。”柳歇鄭重說道:“柳某與長光公公都為皇上派遣,長光公公乃安元殿總領太監。”
此語一出,平執原饒是致仕幾十年,仍不免一怔,安元殿總領太監,那是親信了?難道聞太傅已能在邊防上有如此之權?
“平將軍,如今藩亂未平,麟州實不能有失,其中利害想必將軍想得明白。此事關乎興亡生死,別說聞太傅不能不細想,就是孫家也不得不細想。柳某此行探得一事,若非抱著同心協力之意,若非事已迫在眉睫,我柳某一介書生,就算借我一個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隻身入將軍大營。還望將軍勿疑。”說著一揖到底。
平執原連忙扶住,“柳大人,平某豈敢當此大禮……大人所言字字在理,平某莽夫一個,還望大人見諒。”
“將軍大義,柳歇佩服之至。”
“慚愧。”平執原還了一禮,忙問,“不知大人剛才所說瀛州危矣,這危在哪裏?”
柳歇看向始終負手而立,一派與世無爭的長光。長光會意,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麵上筆墨蒼勁地書著“永治郡守薛大人親啟”。平執原心中一動,從長光手中接過。
“將軍戍守瀛州多年,自當認識這字跡為何人。”
麟王!平執原虎目一眯,精光已現,迅速拆開信看了一遍,仍小心折好,“此事事關重大,二位大人將信取來,那薛炳尋之不到,不會生疑?”
柳歇與長光相視一笑,柳歇道:“將軍所慮極是。拿到信的當晚,我便仿跡摹寫了一份仍讓公公放回原處。那薛炳深夜初看密信,必定心驚膽寒,不會細看,否則依柳某拙劣小技,定在昨日迎候之時已遭不測了吧。”
平執原一笑,“柳大人心細如發,真乃人傑。”說話時,眼光卻是不動聲色地看向長光。二十多歲的年紀,清秀柔弱,真是不簡單。
長光見平執原看他,也是笑了下,聲音清細地道:“我等受聖上眷寵,自當竭力,不知平將軍有何良策?”
平執原一沉吟,“此事須從長計議,麟王入關,之於朝廷,是險,也是機。而在麟王也是。匈奴在後,一出兵,麟王必求速戰速決。如今,麟王在等,隻有西邊戰事緊了,他才會動,二位大人,依平某愚見,一動不如一靜,暫且當作不知,以圖後計。”
柳歇沉默了會,看向長光,長光清淡地說了句,“長光全憑大人定奪。”
柳歇與平執原俱是一愣,不曾意想長光會將自己全然撇開在外。
長光見二人如此,一笑解釋,“長光年輕資淺,又長居宮中,比不得大人與將軍。皇上臨行前有命,長光不得幹預大人正事。二位權當長光隻是一介隨從好了。”
“公公過謙了。”柳歇與平執原隻能作如是說,心下卻是不敢怠慢。
柳歇看了看天色,向平執原道:“天色不早,我與長公公不便久留,稍後再來拜會將軍。”
平執原點了點頭,“如此,二位大人好走。”
平執原將二人送至營外,又派一隊人馬暗中護著,才回了營。在案前沉吟良久,提筆速定了一封信,猶豫了會,仍用蠟封了。“紀成。”
“末將在。”一個勁瘦挺拔的小將入帳抱拳一禮。
“你速將這封信送至天都聞府。五日內必到。不得有誤。”
小將接過信,什麼也不問,隻又一禮,“是。”轉身即出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