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絕路逢生(3 / 3)

“耿營長,你是耿營長?”躺在黑暗中的那團黑影開口了,手一鬆,槍口落了下來。驚喜交集丟掉木棍彎腰去拉小麥,小麥哎呀一聲叫了起來。一問,他的肚子被鬼子刺了。當時他倒了下去,鬼子沒有再刺他,以為他死了。他倒下去的時候看到了身邊的老兵就在身邊。等鬼子一離開,他把衣服脫下來將肚子緊緊地捆紮。他聽到周圍到處是慘叫聲,不敢出去,他守著老兵,直到鬼子放了火,才艱難地站起來,為了不讓老兵燒成焦骨,他強忍疼痛把老兵拖到了這裏。這裏安全,與原來的那片葦子有一條天然的寬敞泥水溝,這條水溝隔斷了火勢的漫延。小戰士說著說著哭了。盧葦聽了直抹淚。

“活著就好,小兄弟。”耿子堂抱住小麥安慰他。“對,活著就好,活著,我們就可以報仇。”盧葦被耿子堂的話感染了,她說:“我要為我娘報仇。”

耿子堂站了起來,對著葦子裏喊道:“有人嗎?還有人活著嗎?”盧葦和小麥也跟著喊了起來,然而,一路尋去,看到的全是倒在地上的屍體,有焦黃的有完整的,更有屍首不全的。不堪目睹。

看著這樣的場麵,耿子堂悲痛地說道:“葦妹子,記住,這個仇一定要報的。我們現在的事情就是得想法子出去,肚子餓了,先解決溫飽問題,小麥,有沒有吃的?”

小麥用手指了指身邊不遠處的地方,他們看到有一團黑色的東西。盧葦拿來一看,是一隻大鳥,她認得這是一隻野鴨。她哥經常在放假時帶她和小林來這打野鴨。

盧葦提著野鴨,感覺手上稠稠的,放在鼻子下聞聞,一股血腥味,忙遞給耿營長。耿營長拿在手中,一摸,胸口上有一個洞,往洞中一探,他摳出了一塊彈片,他對盧葦說:“啥啊,不就是被鬼子的炸彈給炸死了嗎?小兄弟,有沒有火柴?”。

小麥說:“我不抽煙,哦,老兵有,白天我見他抽煙點了火。”

耿營長摸摸老兵的口袋,果真有,打開一看,隻有一根。耿營長感覺周圍風大,叫盧葦過來擋著風。耿營長劃開了火柴,火柴劃了一道光後熄了。耿營長說,葦子裏這麼多人,就不信沒有一個身上找不到火柴的。他站起來,拿起拐杖就要走,盧葦扶住他,說要跟他一起去找。耿營長沒反對,一路沿沒有燒毀的蘆葦尋去,果真在一個男子身上尋了一盒火柴。

返回時,小麥已將野鴨清理得幹幹淨淨。點燃一堆火將鴨放在火上烤著。火光裏,野鴨滴著油,讓火燃燒得更旺,三人的臉上紅彤彤象剛喝完烈酒一般,香噴噴的肉香味讓他們忘記了所在的處境。

耿營長想起了家鄉,禁不住唱起《鬆花江上》。盧葦和小麥第一次聽這樣悲傷的歌。

小麥聽不下去了,對耿營長說:“營長,你不要唱了,唱得我要哭了。聽我爹說,東北那麼多的兵,說沒就沒了呢?”耿營長聽他一說不唱了,他拿起了火堆上的野鴨。

野鴨香了,冒著油,耿營長撕下二塊大腿,盧葦一個,小麥一個,自己挑了一塊胸肌肉啃了起來,對盧葦說:“那天你們的節目真好,葦妹子,給我倆唱一個行不?”葦妹子放下剛吃了一口的鴨腿肉,問:“真的?那我就真的唱了啊。”少女露出純真模樣,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

遠遠的天空大雁飛過,

輕輕的小船上有我的哥喲,

清亮的湖水我的夢,

夢裏有我的哥哥,

妹妹我在哥的哪一片湖水裏遊。

哥哥啊……

唱著唱著沒有再唱下去,她想起了哥,想起了小林,想起爹。她問耿營長:“耿大哥,他們都在哪啊?”耿營長怔怔地望著她,他知道她說的他們是誰?他無話可說,又撕下一塊野鴨肉吃起來。

小麥吃著吃著說:“肚子受不了啦。”耿營長說:“你說是不是,肚子成了這樣,還要吃,慢慢嚼不行嗎?再這樣狼吞虎咽的吃啥,從肚子裏出來的就是啥。”小麥笑了。盧葦沒笑,緩緩起身走向江邊,望著江麵,心情就如這茫茫夜色中蕩漾的波光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此時,站在江邊上的盧葦她哪裏又能知道盧杆和小林在江中的遭遇呢?

7

跳入江中的盧杆和小林奮力朝隱約可見的岸上劃去。

他們用救生圈不習慣,礙手礙腳已被他們丟棄了。

盧杆對小林喊道:“小林,把鞋子脫掉。”然後二腳互相搓揉脫掉了鞋子。

五月的江水有些寒冷,但小夥子體力充沛,冷對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麼。他們向前劃著,時而仰泳,時而張開雙臂向前在水中劃拉著。

見小林沒有跟上,盧杆原地踩水等著他。

當小林劃到他身邊的時候,盧杆問他有沒有問題,小林吐了一口水說,沒問題,要盧杆不要管他。

“杆子哥,我就放心不下我爹,沒讓他有一個好的去處。”小林要哭了。

“小林,我也是這種想法,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哪個也不願意這樣,他媽的,都是日本小鬼子作的孽,小林,報仇是遲早的事情,記著就行,隻要我們還在,隻要小鬼子還在,我就要他媽的打死他們一個是一個。”盧杆吸了一口江水又吐了出來,雙手用力在水中劃著。

“杆子哥,以後,我隻聽你的,你要怎麼做我絕無二話。”小林從水中揚起了左手的二根手指,盧杆也從水中揚起了左手的二根手指。

他們就這樣在水中遊著說著。

江麵上二個時浮時沉的東西引起了正在船舷邊打水洗衣的江老大老婆的注意。她放下提上來的水桶,小腳癲癲趕緊告訴了江老大,說江麵上有二個人。他順著老婆手指的方向看,果真是二個人。他趕緊叫兒子江伢子快準備救人。

江伢子將救生圈拋向江中的盧杆和小林,盧杆抓住了,小林離救生圈遠,沒有抓住身子卻沉了下去。江老大大叫一聲:“江伢子,快下去救人。”江伢子二話沒說從船上一跳,躍入江中把小林拉上了船。

江老大老婆見是二個少年伢兒,看他們臉色發青,趕緊吩咐江伢子拿出衣裳被子給他們捂上,又跑到做飯的地方燒上一壺熱騰騰薑茶送到已漸漸回暖的他們手上。問他們怎麼這個時候在江中遊泳?盧杆喝著薑茶沒有說話,小林聽了淚流了出來。

江老大老婆驚詫地問小林:“你怎麼啦?”

小林正要回答,盧杆搶在前問她:“你們是什麼人?”

江老大老婆聽她這樣一問,笑了:“是中國人啊,嗬嗬,是開玩笑的啦。你知道邵陽寶慶這地方不?”見他們不言語,又說:“我們是水上人家,一年四季就在水上生活,上月運了一些貨到了重慶,又在重慶搞了一些貨,現在又得到益陽運點木材,然後再送到外地去。那個伢是我兒子,才十六歲,江伢子過來,見這二位哥哥。”

江伢子還沒有脫掉臉上的嫩氣,個子高高的。盧杆望著他對他說了聲謝謝,他倒不好意思起來,又走開了。江老大老婆說她這孩子就是不太願說多話,在家裏沒有夥伴,老愛惹事,書也不愛讀,就喜歡玩水。十歲那年他爺爺奶奶生病死了後,幹脆就把他帶上了船,一起在水上跟著他們混。

盧杆笑著對江伢子搖手,江伢子望著他們張開大嘴笑了。

江老大老婆是一個善談的人,年紀三十五六,膚色雖黑,姿色仍存。一路上老是與盧杆他們搭著腔,江伢子一直在他娘身邊聽著。聽了盧杆他們說的血淚故事,她落下了同情的淚水。她說:“這樣吧,你們無家可歸,就跟我們走。老大,正好缺幫手,留下他們,老大,行不行啊。”江老大高興地說行。

“要不得要不得。”盧杆放下手中的茶碗擺著手說。

“什麼要得要不得的,跟我們走會虧了你們?”江老大老婆說。

“不是,不是,我是要告訴你們,前麵那個茅草街碼頭有鬼子守著,過不去的。”江老大問他們是真的不。小林說,是真的,那裏有鬼子的汽艇部隊,剛才追他們的鬼子就是從那裏出來的。江老大聽了,叫過老婆,商議了一下後,他說:“這樣吧,我們先去赤山看看情況。”

“叔叔,你要我們跟你走,我得有個條件。”盧杆江老大說。

“嗬嗬,看你長得眉清目秀的,你肚子裏彎腸子還不少啊。”江老大聽了笑著說,江老大老婆對盧杆說,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盧杆望望小林說:“是這樣的,他爹的屍體我們得找著,還有我們要回家一趟,找我爹和妹妹一起走。”

小林對盧杆說:“鬼子還在那裏,這時去,會不會碰上他們?”

江老大老婆聽了小林的話,心裏有點怕,用商量的口氣說:“有鬼子,我們就不去了,等過段時間太平了再回來看看,好不好?”盧杆搖著頭。江老大看著他們說:“那這樣吧,難得他們這片孝心,我們先上赤山看看,到那裏打聽一下你們家鄉的情況,你看如何?”盧杆得這個建議可以接受了。船向赤山靠去。

到了赤山鎮,上岸後一路詢問。有人說鬼子在廠窖鎮上修了炮樓,還有好多的鬼子在那裏。後來不知不覺中來到了炮兵部隊駐紮的地方。盧杆問哨兵耿營長在不在這裏?哨兵哪認得耿營長,不讓進,說這裏是炮兵部隊,哪有那些步兵的事,要來也不會來我們這裏。他們隻得返回船上。江老大對他倆說:“不是我不幫你們,在這樣戰火紛亂的年代,能活著出去就是最好的了”。江老大老婆也安慰著說:“沒事的,你爹和你妹沒有事的。”盧杆和小林沒有辦法,他們救了自己,還在提這樣的要求,這也是盧杆想爹和妹的心情急切。要真是冒失回村找他們,再入虎口也說不定,豈不害了他們。盧杆和小林商量後對江老大說:“我們跟你們走。”

江老大和他老婆一笑,江老大大聲了一聲:“江伢子,起錨咯。”

8

耿子堂他們在葦地裏又呆了一天一夜。他們一直希望在江麵上能出現船的身影,哪怕是一隻劃子,但沒有,幸虧葦子裏還有無數隻被鬼子的炮彈炸死的野鴨,才讓他們沒有餓著肚子。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彎腰拾柴火的盧葦抬起頭撩著擋在眼前的長發時,她發現前麵江麵上一艘船正向這邊駛來。她高興得要死,抱著柴火叫著耿營長。正在扯著野鴨毛的耿子堂停下手中的活,問盧葦:“什麼事啊,是不是看見了蛇啊,大驚小怪的。”

“船,船,我看見了船。”盧葦興奮地喊道。

耿子堂和小戰士頓時興奮起來,他們攙扶著來到江邊上。

果真,一隻船向這邊駛來。慢慢地近了,近了。耿子堂看見船頭上站著一個颯爽英姿的紅衣女子。他叫了起來:“紅姐。”

紅姐將物質送達常德後,因船維修在那裏停留了幾天。在這段時間,她又組織了一些當地募捐活動。後來船修好了,但還不能馬上走,政府人員告訴她,橫山勇正在向南縣和安鄉進攻,此時不是回去的時候。直到有天,政府人員告訴她攻打南縣那裏的日軍已撤走,她才告辭。紅姐沒有直接去重慶的水路,她擔心楊老師,還有那二個少年,於是她決定去看看他們。

紅姐聽到有人在叫她,順聲望去,她看見了前麵蘆葦叢邊有人在向她揮手,她讓舵手扭轉方向快速朝葦子駛去。

出乎意料的相遇,讓他們百感交集。紅姐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耿子堂和盧葦。上岸看到葦子裏一片一片燒焦的屍骨讓所有人觸目驚心,憤慨之情無法言表。聽了耿子堂的述說,看了這樣的場麵,她含著淚問耿子堂:“楊老師呢,還有盧杆和小林他們在哪裏?”耿子堂沒有回答隻是搖搖頭。盧葦哭著撲在紅姐的懷裏哭了起來,紅姐撫摸著盧葦望著耿子堂說:“你們的部隊打散了,聽說都到了重慶,你有什麼想法?想不想去重慶,我正要把這船抗日貨物送到重慶去。”

“你去不去?葦妹子。”耿子堂問盧葦。盧葦說:“耿大哥,我要回去找我爹和哥。”

耿子堂望著紅姐擔心地說道:“隻怕鬼子在村子裏安了炮樓。”紅姐想了一會說:“耿營長,先上船。上去洗洗,看你們都成了什麼樣子,髒兮兮的難看死了。葦妹子,來,上船。你們,把那小兄弟和耿營長扶上船去,給他們清洗一下傷口,包紮一下,再給他們做些吃的。”轉身對耿營長說,等會兒再派人去村裏看看。說完拉著盧葦走上了跳板。

船朝廠窖岸邊駛去。靠了岸,盧葦還沒等跳板放穩就急急地飛奔下去,耿子堂跟著盧葦跑下跳板。他的傷口已包紮好,沒有那麼痛了,紅姐叫著他,同時命令士兵跑步向村子裏搜索前進。一行人跟著盧葦跑進了李保長舅舅的家門口,房子被燒毀了,焦焦的木頭梁柱橫七豎八擺在他們的麵前,盧葦叫著爹和哥,沒人回應。耿子堂和紅姐在灶屋裏看到了一灘血跡,他們又跑到後屋來到了窖子外,裏麵沒有人。

緊接著他們走上大堤,看到慘狀讓他們目瞪口呆,上千人的屍體成堆橫在他們的麵前,裸露的女人屍體身上的血跡已幹涸,有些的肚子被劃開,腸子露在外麵,成群的蒼蠅在屍體堆中飛來繞去,烏鴉在樹上哇哇叫著。這時盧葦顧不了害怕,衝下堤在屍堆中一個一個看著翻著,邊流淚邊尋找,一直到江邊上都沒有看到爹和哥的身影,她噙著淚喊著哭著,回應的是江上傳來的一陣陣淒涼的風聲。

耿子堂走過來低聲說道:“葦妹子,這裏沒有,或許他們都還活著。”盧葦聽了說:“耿營長,能不能陪我去我們村再找找,他們肯定回了家,你說,是不是,耿營長?”

耿子堂點點頭,他跟盧葦往家的方向走去,紅姐和士兵們警惕起周圍的情況,緊跟在他們的身後。

經過一片油菜地時,紅姐感覺不對,她看見了一雙腳露出了菜地外,她拉住了耿子堂,指著那菜地裏,耿子堂拉住了盧葦,盧葦跟著耿子堂他們來到了菜地裏,幾具屍體立即出現在他們的麵前。盧葦看到了側臥在母親墳前的盧水生,“哇”地一聲大叫,就向盧水生身上撲去,紅姐拖住了她。

水生的身子已經僵硬,身上有槍眼還有刺刀的痕跡。耿子堂再看旁邊的江邊,一棵橫臥在江邊的樹枝掛著二具屍體,他的心一驚,以為是盧杆和小林,趕緊上去一看,不是,他的心才舒緩開來。士兵將二具屍體撈上來,耿子堂拾起旁邊丟棄的農具,默默的挖起土來,身邊的人見他這樣跟著挖了起來,沒有言語,默默地挖著,鋤頭撞擊著泥土發出的聲音似乎是他們胸腔裏爆發出的仇恨之聲,他們揮舞著工具就象手握著一把堅硬的利器向著小鬼子們用力的挖去。這時,紅姐看到耿營長腰間滲出了紅色的血印,她叫著耿營長,不要再挖了,說:“耿營長,你又流血了。快放下,別挖了。”

堂子沒聽她的繼續挖著。盧葦走了過來,她搶過耿營長的鋤頭接著挖了起來。耿子堂望著盧葦,眼眶濕潤起來。

坑終於挖好,水生放到了坑裏填上了土,與孫花妹的墳平齊著,盧葦久久地跪在父母的墳前不肯離去。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鑼鼓鞭炮聲。他們見一群人朝這走來。

近時,他們才看清這些人帶著一些挖掘的農具。他們是來收屍掩埋的,盧葦認得,他們全是她村上的。她跑上去問這些人,他哥在不在村子裏,得到的回答是或搖頭或沉默。也難怪,這幾天苦慘痛苦的遭遇,讓他們心有餘悸,心尖上的陰霾難以揮去,哪有時間去管別人的事啊,他們沒有了往日的笑容,神情麻木,個個心情沉悶地低著頭從他們身邊走過,向那堤外的江邊去了。

不過有一個大叔返身回到他們當中說:“杆伢子,不是跟著你們過河已經到了這邊嗎?怎麼啦,不見了,死了?”

耿營長忙製止他:“沒有沒有,這裏沒有找到他,要真是被鬼子害死了,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是這樣的,你從他們村上過來就真的沒有看到盧杆還有小林,李保長就沒有回去?”

“沒有,真沒有看見。”那人說著要走。

盧葦還要過河去村裏找爹找哥,那人聽盧葦要過河又對他們說道:“聽說鬼子在南縣明山頭修了炮樓,說不定什麼時候鬼子又會來,你們還是快走吧,你們當兵的又不會打鬼子,莫再丟了你們的小命。”

耿營長聽了覺得臉上有點發燒,難受得很。盧葦還在任性要過河去,紅姐拉住她說:“葦妹子,算了,我們走吧,跟我到重慶散散心。你爹娘死了,你哥又沒在這裏,找到他也不是一時一會的事。現在你成了孤身一人,出去散散心,等打跑鬼子,這裏太平了再回來也不遲,興許你哥也就回來了。”

耿營長也勸著她,盧葦一個小女孩子也沒有多大的主意,聽他們的勸跟著走了,到了船上,她讓一個士兵拿上二個包好的大洋,讓他去送給那些收拾屍體的村民。等士兵送完一回來,船啟動了,向著江心開去……

盧葦站在船頭望著漸行漸遠的家鄉,淚水湧了出來。

當經過那片他們曾經呆了好幾天燒得一片蒼痍的葦子裏時,耿營長一臉悲情。

這裏有被鬼子炮彈炸死的兄弟。

這裏有被鬼子燒死的同胞。

這裏有他的仇恨,也留下了他的屈辱。

他深深地在痛苦中想甩脫掉那殘酷的場麵。然而,他無法甩掉,錚錚漢子流下了淚,他搶過一個士兵的槍,舉起來向著陰沉的天空大叫著扣響了扳機,他在傾泄滿腔憤怒,在迸發深深悲傷。

槍聲中,盧葦跪下了,對著家鄉的方向跪下了,對著父母墳瑩的方向跪下了,她已沒有了眼淚,隻有悲傷中蘊含的仇恨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