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錦繡4(新)05(2 / 3)

我的臉皮抽搐著,慢慢轉向我那個不知死活的難友,低聲地喝道:“兄台慎言。”法舟斜睨著我,輕描淡笑地嗤道:“堂堂大老爺們別盡說這些文縐縐的話,俺聽不懂,那老頭子便更聽不懂了。”“哪裏來的野人。”這時從那老者身後又閃出一個麵目清秀、氣質桀驁的少年,身姿挺拔磊落,恰好我還認識。我傻在當場,哎!熟人哪!他怎麼來了?

“仇叔,這種角色,還是讓我來解決吧。”那個少年,睨著法舟,活動著筋骨,眼看就要向法舟撲去。“且慢,沿歌,”那個老者慢慢開口道,“少主讓你看著‘木頭’,你出來作甚?”沒有人看清老者的手中一根魚竿何時甩出,生生擋住了那個少年。我那最頑劣、最聰明、最有個性,也是曾最令我頭疼的學生——君沿歌。沿歌伸著懶腰,打了一個哈欠,“在那船底下對著一堆木頭,都快黴爛了,想著出來給您老人家搭個手也好。”我心中激動起來,難道、難道,剛才在拉纖之時看到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乃是段月容和夕顏?

是了,既是大理同遼人細作見麵,少不得段月容出麵。這廝又風流成性,定是乘著辦正事的關係前來尋花問柳。既是如此,為何帶著夕顏出來,豈不帶壞夕顏,而且此行又十分危險?

又想到沿歌說到木頭,因為木頭在黔中當地黑語便是貴重的貨物,我便又聯想,莫非是段月容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帶了些寶物前來同遼人做交易?

我心思百轉間,法舟又爆出驚人的哈哈大笑,“真沒想到這條船上原來有異族人在,那爺爺我可不客氣了。”他轉眼便攻向那個老者,可是在半道上卻猛地轉向沿歌。

沿歌眼神閃過一絲殺意,冷笑著接下了法舟一擊,口中卻懶散道:“您看,還真來對了。”那個仇叔一擰身,早已插到法舟和沿歌中間,左手推開沿歌,右腳踢向法

舟下盤,快得不可思議,他冷冷道:“回去看好木頭。”沿歌卻嘻嘻笑道:“出來撒泡尿不行嗎?”那個仇叔不理沿歌,忽然迅速擋在我的麵前,快如閃電地點向我的左肩,

幸而有人一把將我拉回來,我抬頭卻見一個戴著頭巾的清俊少年,渾身是水,正對我滿麵含笑。我心中一喜,剛站起來,大舫上隱現眾多矯健的黑影。仇叔夾著淩厲的攻擊奔向我們,蘭生對我使了一個眼色,將我甩了開去。我沒站穩,墜入甲

板之下。

打鬥之聲漸消,我睜開眼,卻是已在幽暗的船底。波濤輕輕拍打船身,我細細聽來,前方好似還有孩童低低而喑啞的哭泣聲,我暗忖,莫非是夕顏他們?

鼻間傳來一股隱隱的木香,混著淡淡的酸味。我往前輕手輕腳行去,果然一堆上好的酸枝原木出現在眼前,前麵兩個武士正戒備地守著。咦!沿歌講的不會就真是這堆酸枝吧?

古時行船,因怕風雨中船身搖晃,往往隨船帶著很多重木頭來壓船,最常見的是紅黑酸枝或是紫檀木。海南盛產紫檀,以前我前往北地經商往往從南方購些海南的珍貴紫檀壓船,到了目的地便將紫檀高價賣出,再裝些各色貨品倒回南部。確然我從來沒有專門派人看守,因為再好的木頭,亦不過是木頭,不必大費周折,而如今的情況,必有隱情。

我想著如何能再到近前去,不想那兩個武士卻忽地身體一僵,倒地不起,我駭然回頭,蘭生頎長的身影卻如鬼魅而至,兩點墨瞳在黑暗中燦若星辰。

他微挑嘴角,對我無聲而笑,年輕而蒼白的麵容在微弱的油燈下顯出一番妖冶的俊美來,我卻無端打了個激靈,總覺得他這個樣子很熟悉。

那個樣子很像原青江給我生生不離時的微笑,過了一會兒宋明磊逼我喝無憂散的樣子又跳了出來,那些都是生命裏不堪而可怕,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可憎的記憶,但卻第一次莫名而真實地疊加起來,然後再莫名而強製性地浮現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揮之不去。

“你的臉色不大好,”蘭生卻擔憂地對我皺眉道,“可是受了傷?”說著便探向我的脈搏。

我努力不露出心中的驚駭,搖著頭硬擠出一絲笑,躲開了他的手,快速扭頭跑過去看看那幾個武士是否還有救。還好,還有呼吸,隻是中了隔空點穴,看服飾和招數就知道是地道的大理武士,而不是我君氏暗人。

轉身再看蘭生,他的麵容已經看不到任何表情,也不看我一眼,隻是麵向那堆酸枝木淡淡道:“聽說夫人同大理太子感情甚篤,已有了一個女兒。夫人如今難道隻擔心這些大理狗的死活?”他的口氣中有了一絲嗤笑,眼中冷冽如

冰,“難道夫人不該擔心下,也許那‘木頭’會是踏雪公子本人呢?”我陡然心驚,他卻毫無預兆地猛地拉起我高高躍起,向那堆酸枝劈出一掌。巨大的響聲中,酸枝木滾了下來。我們落地時,我感到了蘭生的殺氣,他從我懷中飛快地取了酬情,精光一閃,照亮了一個精鋼囚籠。

那個囚籠中正關著一個重重鐵鏈加身的婦人。那婦人披頭散發,麵無血色,唇色蒼白,俏目緊閉,似是昏了過去,但難掩姿容俏麗,不過二十四五光景,身著上好錦緞的紫紅窄袖魚貫武服,襯得柳腰不盈一握,前襟血跡斑斑。

她的前方正倚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孩,那孩子正抽抽搭搭地低聲哭著。可能是哭得久了,哭聲喑啞,細如蚊呐,聽見動靜,慢慢轉過頭來。

那是一個極可愛漂亮的男孩,唇紅齒白,兩點漆瞳微現呆樣,小腦袋上梳著的烏髻,壓著一枚碧綠的翡翠,頸間掛著長命百歲銀鎖,襯著一身園壽字白緞公子服,真如玉琢冰雕而成。

那孩子目光漸漸遊移在蘭生和我之間,最後被我的臉給嚇著了,轉過頭緊緊抱著那婦人,啞著嗓子哭喊道:“信、信,紫眼睛妖怪來吃重陽了,快快殺了他們。”

那婦人應聲慢慢睜開了眼睛,冷冽的目光掃向我們,然後凝在我的臉上,瞳孔微縮。“你是什麼人?”蘭生冷冷地走向那個婦人,隔著柵欄問道:“你是原家

西營暗人吧?赤土堂的還是朱火堂的?”那婦人冷傲地瞥了他一眼,也不言語。蘭生也不生氣,隻搜了武士身上的鑰匙打開了門,走到兩人近前,蹲了下

來。那孩子嚇得緊緊抱著婦人,隻差沒有尿褲子了。蘭生一使勁擰著那個孩子的胳膊把他拉了出來,細細看那孩子的眉眼,然

後又移到胸前的銀鎖片上,那無波的桃花眼便起了莫名的洶湧波瀾,亦不管孩

子翻來覆去地喊疼。婦人急道:“要殺要剮衝我來,欺負一個小孩子算什麼英雄?”“你是昊天侯府夫人原非煙的陪房初信,原屬朱火堂的紫星武士吧?”蘭

生緩緩地轉向那個婦人,看那婦人點頭,便沉聲道:“這個孩子,可是、可是

他……宋明磊和原大小姐的獨子宋重陽?”那婦人緊張地看著蘭生,似在猶豫。蘭生憤恨地抓緊那孩子的下巴,孩子更大聲地哭了起來。婦人急了,卻掙不脫鐐銬,扭動身子扯痛了舊傷口,血流得渾身上下都

是,卻恍若未覺,隻怒聲喝道:“既知原氏威名,就快快放我等出去。若敢傷了世子半分毫毛,諒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被我原氏拆骨分肉,我更是做鬼也不放過你。”

我看蘭生麵色有些發青,眼看著孩子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著一部超級恐怖片,額頭青筋都要暴出來。我怕他真要把孩子給捏死了,便上前硬把孩子拖了出來。

我抱著孩子退了三步,“蘭生,你要把他弄死了,他可還是個孩子。”

月黑風高,一豆油燈隨船搖動,時幽時滅,映著蘭生散亂驚懼的眼神,他跌坐在地上,胸膛起伏,汗流滿麵,目光已然沒了任何聚焦,隻是翻來覆去地說道:“瘋子、瘋子。”

什麼瘋子?我狐疑地看著他,細細哄著那叫重陽的孩子不哭。重陽緊緊抱著我,把腦袋埋在我肩膀,再不敢去看蘭生。他的銀鎖片在我眼前晃著,正麵騰雲蒼龍紋樣的龍爪之下刻著“紫氣東

來”四個古體,反麵則是蓮花圖樣下浮雕著兩排小字:日月同春,三多九如。

“三多九如”是常用的祝頌之辭。“三多”者,即“多壽、多福、多子孫”;“九如”者,即“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如鬆柏之茂”,連用九個“如”字,意指九種禎祥之征,歌頌有德之君恩澤萬民,福壽延綿不絕。

信手再翻到正麵,仔細一看,卻突然發現上麵浮雕的不是一條龍,而是一條蛟,又稱為水龍,有時也被看作是吉祥靈蛇,因為這隻瑞獸的尾巴光禿禿的,且隻有一對鋒利的爪子,而不是兩對,雖然吐著紅信,眼神高貴,卻是前額無角。可這也很好理解,古時龍為天皇貴胄所有,平民百姓或是貴族為避嫌,往往取水龍或靈蛇為符,寓意祥瑞。

正待上前,妖風忽起,一陣霹靂襲來,空中金光乍然閃現,蘭生睜大了布

滿血絲的眼瞳,駭然看著閃電驚雷,卻忽然捧著頭,發狂似的撕心裂肺地大吼幾聲,然後衝了出去。我傻在那裏。這人明明要拉我到舫上一探虛實,怎麼好端端的又自己跑了呢?“屬下西營朱火堂紫星武士初信,見過花西夫人。”那叫初信的暗人忽地

出了聲。我也是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隻因她的聲音氣如遊絲。重陽露出小腦袋,看到蘭生不見了,便忘記了我的好,扁著嘴掄起小拳頭

輕打我,要掙著到初信那裏去。我抱著他來到初信跟前放下,“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重陽爬到初信的懷中,把腦袋拱起來,藏在初信的身下,像是一隻躲在老

貓身下的小貓瑟瑟發抖。初信喘著氣道:“屬下曾經替大小姐打探過夫人在清水寺的下落,故而知道夫人的境況。”我淡笑,“若我沒有猜錯,你們家大小姐囑你故意將我在長公主陵寢之

事,傳給原駙馬爺知道吧?”初信艱難地點點頭,“屬下之罪萬死難辭,望夫人體諒我等各為其主。”我皺眉道:“我且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你家少主會在大理太子

手中?”

“侯爺屯兵汝州梁州,本欲與潘毛子一決死戰,可是竇周卻遣川北雙殺暗中劫走小世子,運至汝州,想以此要挾侯爺,不想來至汝州境內,卻為大理暗人所截。”初信苦笑連連。

“三爺必與昊天侯水火不容,斷不會前來營救。怎奈孩童無辜,大理段氏向來心狠手辣,”初信吐出一口鮮血,“屬下久聞夫人義名,且與段氏相交甚厚,隻求夫人高抬貴手,放這個孩子一條生路吧。這個孩子是初信從小看著長大的,求夫人救救這個孩子,”初信低頭,輕觸重陽的發髻,淚如泉湧,“屬下來生變作犬馬亦會結草銜環,報答夫人大恩。”

我揉著疼痛的額角,“你家大小姐心思縝密,手下雄兵數萬,如何好端端地會讓親生兒子落到川北雙殺的手中呢?”

初信正要回答,一陣銀鈴之聲隱隱傳來,在這雷雨夜空內幾欲未聞,我立刻藏到初信身後。不久一個紅綢綃衣的女孩出現在視野中。

那女孩也就七八歲樣子,梳著兩隻高高的總角,每隻總角上纏著四五圈金絲銀鈴圈,一走路便叮叮作響,甚是動聽。她躡手躡腳地從暗中出來,兩隻大黑眼骨碌碌地不停轉著,甚是機靈。

那女孩輕聲對後麵說道:“小翼快過來,這裏有個小孩子的,我不騙你。”重陽聞聲從初信的懷中探出頭來,快速爬到門口,隔著欄杆,沾著淚水鼻

涕的小臉綻開一絲笑容,“夕顏,你可來了。”我探出頭來,看清了小女孩的麵容,忍不住淚如泉湧。正是我的女兒夕顏和前朝太子軒轅翼二人。這一年多過去,女兒看起來還

是老樣子,古靈精怪的眼神,生氣勃勃的笑容;而軒轅翼,這位前朝太子個頭卻拉高了許多,高出了夕顏一個頭,那小臉亦比原來俊美了很多。

“重陽,我給你送吃的來了,”夕顏蹦蹦跳跳地過來,手裏提著一個黑漆魚龍紋的二層食盒,對著重陽笑道,“快嚐嚐,是我爹爹娘娘最喜歡的桂花糕。”然後看到倒在地上的侍衛,打開的牢籠……她的笑容一滯,“這是誰幹的呀?”

女孩後麵慢慢踱出一個滿臉狐疑的小帥哥,一身明藍虎綢薄襖,隱隱露了內裏的月白牡丹肚兜。那小帥哥眯著漂亮的大眼睛冷冷地盯著重陽半天,敵意漸起,隻是對著女孩冷冷道:“我還當是誰,這孩子既被你爹關在這裏,便知乃為人質,你巴巴拿好吃的孝敬他做什麼?”

“黃川同學,我覺得你現在越來越沒有愛心了,”夕顏虎著臉,仰頭瞪著

軒轅翼,“重陽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說著便打開食盒。結果夕顏看著食盒便咬了咬手指,小臉一黑。原來裏麵的食物全混在一起,估計是給我那大寶貝一路上搖翻了,依稀看

似一些糕點。

重陽伸出兩隻帶血的小手,狼吞虎咽著桂花糕,那香味飄到我鼻間,我的五髒廟也跟著轉了起來。哦!好餓,我好像也有一天沒吃東西了,正在猶豫要不要走出去,初信的腦袋卻忽然倒在我的肩膀上,我嚇了一跳。探上鼻息,情

況不妙。“咦,重陽,你的侍女好像睡著了。”夕顏走近了初信,伸著腦袋看著,疑惑地伸出小手。“傻夕顏,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個女人快要死了嗎?”軒轅翼卻急忙拉回了她,“咱們快走,可別沾上晦氣。”

夕顏的小臉被嚇得慘白,重陽卻似乎聽不明白軒轅翼的意思,也不管嘴裏鼓滿了桂花糕,隻是興衝衝地跪在初信麵前,將滿手的桂花糕往她嘴裏塞。奈何初信緊閉雙目,雙唇漸漸發紫,怎麼也不醒來。重陽隻是嗬嗬傻笑地將初信的嘴上塗滿糕屑,“信,快吃糖糖,你也餓了吧,信、信,快吃呀,信、信。”

重陽連連喚著初信,笑容慢慢掛了下來,似乎也意識到不對勁,可是卻又似乎不知道初信為什麼不回他的話。他無措而害怕地回頭看看同樣因害怕躲得遠遠的夕顏,然後又看看初信,最後轉向初信身後的我。他把那塊爛掉的桂花糕遞向我,淚水漸漸注滿大眼,滿是惶然無助,好像一隻迷路受傷的流浪小貓,“紫眼睛妖怪,重陽賜給你糖糖,你讓初信睜開眼睛給重陽講故事吧。”

我心中不忍,閃了出來。我連點初信周身大穴,又喂了她一粒蘭生為我自

製的藥丸子,初信的臉色漸漸地回暖了過來。我正要轉頭,一柄冰冷的白族銀刀輕輕擱在我的脖頸間。我微側臉,後麵是軒轅翼緊繃的小臉,“來者何人?快通報姓名。”我思索片刻,柔聲道:“這位少爺手下留情,我是對岸拉纖的苦命人。”一個閃電過來,照亮了我與眾孩子之間的暗室。夕顏看到我的紫眼睛,愣了一愣,“你怎麼跟娘娘……爹爹一樣,長著紫

色的眼睛?”軒轅翼沒有放下銀刀,瀲灩的大眼也疑惑了起來。

這時暗夜中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一個滿身傷痕的高壯身影一陣風似的閃了進來,迅速卸下了軒轅翼的銀刀,站到我的身邊。“小毛孩子牙還沒有長齊呢,玩什麼刀?”那人對著軒轅翼和夕顏凶神惡煞地說教了一番,然後轉向我鄙夷地看了一眼,“我說你,就你咋連個毛孩子

也治不住呢?”“他們隻是無辜孩童,我不想嚇著他們。”我無語地望著他三秒鍾,咳了一聲,“法兄來得真快啊。”

法舟嗬嗬笑了一陣,當下四處張望了一下,對著重陽和初信多看了幾眼,但卻絲毫沒有驚訝之意。來到那個倒下的南詔士兵前,他立刻卸了武器,邊卸邊分析道:“這個明月閣果然是個淫窟,這個女子和孩子八成是被他們抓到此逼良為娼的。”

他歎聲連連,卻猛地下刀要刺死那個南詔兵,我信手抄起一根小木棍,擋

開了他的匕首,銀光閃處,他向後一退。我對他冷冷道:“好漢不殺手無寸鐵之人。”重陽又嚇得縮到初信那裏。法舟也看了我三秒鍾,對我慢慢點著頭,呃了一聲,“你說對了。”他退

了開去,探了探初信的脈息,歎氣道:“這個女人被打得太狠了,就算華佗再世,估計也是活不過今晚了。”我心中一動,此人看似信口開河,但方才分明目光如炬,他莫非也是在遮掩身份?法舟複又盯上了夕顏的頭發看了一陣,眼睛閃閃地放著光,“啊呀媽呀,

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敗家,連丫頭片子紮頭發使的都是些真金白銀。”我怕他對夕顏不利,緊張地走到他身後,暗暗握緊那根木棍。不想他隻是對著夕顏彎下腰,調侃道:“喂,黃毛丫頭,你成天戴著這麼

多金子銀子,嫌腦袋重不?”女兒明明是個皮大王,卻偏偏愛美得很,成天要小玉把她打扮成仙女,事

實上我以前也問過她一樣的問題。果然夕顏黑了臉,“放肆。”法舟做驚嚇狀向我退了一步,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脾氣還挺大的。”我怕夕顏激怒法舟,正想引法舟離開,軒轅翼早已擋在夕顏身前,像個男

子漢似的說道:“欺負一個女孩子可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法舟笑眯眯道:“嘿嘿,毛小子,瞧你緊張的,這是你小媳婦嗎?”軒轅翼的小臉微微一紅,卻沒有否認,隻是冷冷道:“你們若真是對岸的

流民纖夫,我便準你們留在這條船上,好躲過追兵。我們馬上要在燕口下船,到時便放你們下去。若是想留在這裏謀個差事也無妨,反正我與她都想再要一

個保鏢。”好聰明的軒轅翼,他這是在故意試探法舟,並且成功地拖延時間。法舟卻冷哼一聲,“你們這些貴族總以為窮人就一定要看上你們的錢財,

定要求你們施舍錢糧,靠你們活著,殊不知你們這些貴族就是靠吸食我們這些窮人的血汗才能養尊處優呢!”孩子們聽得一愣一愣的。我當時不得不承認,這個法舟是有一定精神境界的。夕顏忽地咯咯笑了起來,大方地走了出來,“你說得對,我爹……娘娘也

說過,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都一樣可以擁有一個高尚的靈魂。”法舟嘿嘿點頭笑道:“嗯,你娘還挺有見識。”夕顏跑到重陽那裏,拿起亂七八糟的食盒,遞了上去,“這些糕點剛被我

弄亂了,你若不嫌棄,這次算我和小翼請你們倆吃的。”那個法舟立刻搶過來,退後一步,坐在地上猛吃起來,就像是三天沒吃飯的小忠。夕顏抬起小臉看著我,“對不起,今天帶的食物不夠,你跟我來,我帶你

去大舫找吃的吧。”我不由得對她微笑,心中陣陣暖流,女兒的心腸真不錯。“夕顏,你在同誰說話?”幾個矯健的人影閃了進來,為首一人,二十上下,身姿挺拔,如蒼鬆傲

立,骨骼奇秀,容貌清俊,後麵跟著一個如花少女和一個紅膚男孩。我認得那個聲音,正是我多年的義弟,大管家兼保鏢齊放。夕顏黑了臉,拉著軒轅翼戰戰兢兢地看著齊放的頎長身影出現在拐角。法舟快速走到我身後,“閃吧。”見他正要施輕功離去,我一把抓住了

他,一起雙膝跪倒。他立刻不屑地站了起來,然後又不出所料地倒了下去,因為小放的離魂鏢到了。他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手裏拿著一枚小放自創的蛇形離魂鏢,歎道:“紮手貨!”

我暗驚,他竟能躲過小放的離魂鏢!隻見法舟冷著臉反手擊向夕顏和軒轅翼,我立時撲倒夕顏和軒轅翼。齊放的身影早已像風一樣地掠過,迎戰法舟。那一對少年男女跑到我的身邊,卻是小玉和我在京州撿到的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