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得懷剛才本不想動手,再添愧疚,但對方二話不說,直接就攻了過來,想死歸想死,可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於是隻得揮刀抵擋,進行自保。
一個姓斷,一個姓江,斷曉風卻說江得懷是他三弟,袁明日知道趙天龍和斷曉風就是同門加結義,當下也不奇怪,道:“怪不得會使‘狂風刀法’,而且使得略有不同。”
他原來一直對斷曉風恭敬有禮,但是自從斷曉風在邙山嶺上搬弄是非後,便對斷曉風重新看待了,續道:“你有什麼奸計盡管施,何必說這等幼稚的話!”
江得懷還刀入鞘,道:“我二哥說的是真的,我們真的是你的仇人!”
袁明日道:“我雖然報仇心切,但是也不會任人為仇。你們說是我的仇人,有何憑證?”
斷曉風走到三弟身邊道:“我們知道袁頂鶴擁有蓋世武功,還會輕易被殺的原因!”
袁明日和袁貴對望了一眼,這可是他們一直以來未解的謎團。
袁明日再也沉不住氣了,急道:“說——”
斷曉風呼了口氣,道:“時任武林盟主袁頂鶴,所練的‘乾坤大扭轉’百毒不侵,要想殺他非常難。我們與他相交頗深,於是就利用這一點。那天晚上,我們到袁府飲酒,在我們的合勸下,將其灌醉。之後便趁其不備……”說完,與三弟呆呆的愣住了,似乎那晚的情形又出現在了麵前,都看的驚呆了。
袁明日和袁貴心想:“也隻有這個解釋最為合理了。”
袁明日嗔道:“袁家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以至於你們竟下如此毒手?”袍袖抖動。
高雲見此,伸手挽住了他胳膊。
江得懷歎道:“這都是武林一直以來人們爭強好勝惹的禍,當年我們兄弟三人憑借著所學的‘狂風刀法’,打遍天下無敵手,沒想到最後卻敗在了袁頂鶴手上,我們咽不下這口氣,於是就……”
袁明日和袁貴又想:“雖然習武之人先習德,但是總有德行敗壞之徒,爭強好勝,比武輸了,就起殺機。武林中這種事不勝枚舉,也不失為他們的殺人動機。”
袁貴恍然道:“怪不得我查了這麼多年一點線索都沒有,原來我一直以為是元廷或邪派所為,沒想到還有第三方!”
袁明日想想自己幸福美滿的生活,就因為他們一時氣不過,給硬生生的毀了,害得自己悲痛欲絕,吃了這麼多年的苦。怒火填滿了整個胸膛,燒到了全身,兩隻眼睛似欲噴出火來,森然道:“難道你們當年就沒有想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嗎?”
斷曉風道:“為了免除後患,動手之前我們在暗中調查了袁府的人數,可是最後一點屍首才發現兩具,情知這兩人日後必成大患。所以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暗中查找你們的下落,誰也沒有料到袁頂鶴之子就曾在斷刀山莊,隱姓埋名十餘年。”
他料想袁貴便是當年沒找到的那家丁,至於當年沒找的那小孩,沒有在袁明日身邊見到,料想袁明日不知那小孩還有可能活著,便將之除了去,免得袁明日知道後還要追查下去。
袁明日和袁貴心想:“明明是少了四具,怎麼會少了兩具呢?”又想:“袁家那麼多人,多誰少誰他們在暗中哪能查的那麼準確?也有可能是在殺戮之後精神緊張數錯了。”
袁明日冷冷地道:“我也沒有料到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斷刀山莊!”隔了一會,道:“這也就是在邙山嶺武林大會上,我亮明身份後,你誣陷我欲置我死地的原因嗎?”
斷曉風應道:“不錯!”
袁明日冷冷地道:“那你為什麼又要來告訴我這些?是何居心?”說到後來,吼了起來。
江得懷道:“我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來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了卻這段仇恨。你殺了我們吧?”接著,就與二哥向眾人走去。
眾人立即警覺起來,作勢欲戰。
袁明日喝道:“別過來!”怕仇人走上前來,冷不丁的施什麼暗算。
斷曉風兄弟立即止步。
袁明日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斷曉風道:“因為武林、良心!”
袁明日奇道:“武林、良心?”
斷曉風道:“不錯!年輕氣盛,一時糊塗所犯下的過錯,隨著年齡的增長,便漸漸後悔了,隻是沒有勇氣擔當。”向三弟揮手道:“我的這位三弟江得懷,他比我後悔的快,為了彌補所犯下的過錯,這些年來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他比我有勇氣擔當,在聽說你就是袁頂鶴之子後,就找到了我,勸我為了了結這段罪過、為了武林的安寧,來向你承認。他覺得,你之所以會投靠元廷,禍害武林,全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我們讓你殺了,條件隻有一個,那就是從此你帶著帖木兒姑娘退隱江湖,不問世事。”心想:“隻要你退隱江湖,不問世事,就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袁明日回想起剛才江得懷在有能力的情況下隻是自保,現在又知道隻有斷曉風和江得懷前來,覺得他們所言十分可信。
斷曉風兄弟見他緩緩放下了戒備,知道他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話,緩緩走了過去。
斷曉風道:“一切怨仇皆有我二人引起,你殺了我們——”手握刀鞞,將刀把遞向了袁明日。
袁明日待要拔刀,忽聞袁貴喊道:“等等!”
在場之人都瞧向了袁貴,有的心想:“難道袁叔發現有什麼不對嗎?”有的心想:“難道袁前輩不與袁公子同仇敵愾了嗎?”還有的心想:“難道我們露出了什麼馬腳嗎?”各懷忐忑。
袁貴衝斷曉風兄弟冷冷地道:“你們說:一切怨仇皆有你二人引起。難道你們的大哥趙天龍就沒有參與其中嗎?”
他情知趙天龍兄弟情深,趙天龍身為長者,不可能置身事外,心想:“若非最後聽你說的那句,我一直都沒有注意。”
在場之人心道:“薑還是老的辣。”
斷曉風道:“沒有。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他要是知道的話,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言外之意是說:“趙天龍的武德極好,要是知道了定會阻止。”
袁貴昂然道:“不可能!他是你們的大師兄,這麼大的事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和這件事無關的話,那他又怎麼會成為這件事中最大的贏家,當上武林盟主呢?”
江得懷爭辯道:“袁頂鶴的武功天下第一,他的武功與之相比,隻稍遜一籌,沒有了第一,第二便是第一,成為武林盟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既然我們大哥趙天龍已故,那麼我們包庇他還有意義嗎?”
袁貴本就十分信任趙天龍的人品與武功,否則也不會讓袁明日投到他門下,隻是現在知道血洗袁家的是他的兩個兄弟、他從中漁利接任了武林盟主,這才不得不聯係到了他的身上,心想:“如果趙天龍也在其中的話,又怎麼會收養袁明月呢?”當下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袁明日知道原來天天打照麵的師叔就是仇人的事,已經無法接受了,如果再知道原來天天授業的恩師也是仇人,那可怎麼辦?何況以師父在這兄弟二人中的地位,如果真是仇人的話,那就是首仇。從小疼愛的小師妹便是仇人的女兒,那可如何是好?不願接受,便不願硬問。
他伸手緩緩地抽出了斷曉風遞過來的刀,鄭重道:“好,我答應你們的條件!”心想:“就是你不提不問世事的條件,隻要能報得大仇,我也懶得再卷入是非之中。”
斷曉風兄弟雖然覺得他不濟,但是知道他是個說話算話的漢子,當下也毫後顧之後。
袁明日昂首衝萬裏晴空高喊:“爹、娘,袁家上上下下冤死的亡靈們,我袁明日今天給你們報仇了!你們可以安息了!”
他這一聲高喊運足了內力,直震得山穀回聲,將喊話清清楚楚,一遍又一遍的反射回來。
在場之人隻覺頭頂霹靂連鳴,耳朵嗡嗡作響。其中武功最弱的小葵由於無法抗衡,左手扶著腦袋,便欲昏倒。
高雲知道袁明日自幼便承受了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苦楚,縱聲呐喊既是對先人的告慰,亦是對自己的釋懷和宣告苦楚的結束。
江得懷是首次與袁明日見麵,雖然早就聽說他武功了得,但是究竟有多麼了得,也不知道,現在聽了他這一聲呐喊,不由得心裏發怵。
袁明日“呼”地臉現殺氣,森然道:“你們是哪隻手握刀行凶的?”
斷曉風兄弟伸出了右手,心想:“大勢已成,隨你如何!”
袁明日殺氣騰騰的持刀走到了他們對麵中間,舉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刀。
斷曉風兄弟瞑上了眼睛待死。
高娃生性膽小,見此情景不禁害怕起來,轉過身去抱住了姐姐。
袁明日一聲大吼,揮刀砍下。寒光劃過一條弧線,斷曉風兄弟隻覺右腕一麻,輕了許多,接著又聽“通通”兩聲,似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袁明日手中的刀依舊明晃晃的,沒有沾一滴血,順勢“噌”地一聲,還入了斷曉風手中的刀鞞。
斷曉風兄弟頓時大感意外,睜開眼來,隻見右腕斷處血流如注,地上落著右掌。若是不知袁明日還刀入鞞,還以為斷掌隻是個開始,然而既然如此,那便沒有繼續被害的可能,心想:“自己是他的滅門仇人,難道他會僅僅斷自己一隻手嗎?”
高雲等人也是大感意外。
袁明日雙手疾探而出,“啪啪啪”點了斷曉風兄弟右臂上的數處穴道。
斷曉風兄弟右腕斷處原本血流如注,立即斷成滴滴答答。
斷曉風奇道:“你為何不殺了我們?”
袁明日咬牙切齒地道:“你們滅我家門,害的我失去至親,變成孤兒,吃盡了苦頭。我本來恨不得剝你們的皮,抽你們的筋,但是你們現在能夠改過自新,為了武林安危來主動向我承認,所以我不殺你們。我斷你們沾滿袁家鮮血的手,是為了告慰袁家的在天之靈。”說到後來變得霽顏了,向袁貴道:“袁叔,我這麼做行嗎?”
袁貴歎了口氣道:“逝者已去,再怎麼也活不過來了,最重要的是給逝者一個交代,既然有了一個交代,那就依公子吧!”
袁明日向斷曉風兄弟道:“望二位繼續以武林安危為己任,多做行俠仗義之事!”
斷曉風兄弟萬沒想到他竟有如此俠義心腸,一時間思緒萬千:“如果實言相告,他能否放過姣兒呢?”然見他攬著高雲一副幸福的樣子,心想:“如果實言相告,固然他不會為難姣兒,但是他心愛的女人成了他仇人的女兒,他如何能夠受得了?自己已經把他害得夠苦了,如何能夠再次害他?何況自己也死不了了,他的仇就由自己來報吧。這也算是對他的一點補償。”
斷曉風左手連刀帶鞞往地上一插,抱腕道:“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我兄弟二人無地自容。我兄弟二人罪惡滔天,本無顏苟活,但既然袁公子留我兄弟二人狗命將功贖罪,那麼我兄弟二人定然不辱使命,竭心盡力,報答袁公子的大恩大德!”
江得懷也左手連刀帶鞞往地上一插,抱腕道:“但凡袁公子有命,我兄弟二人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們的斷腕之處開始還不覺得什麼,而現在已經痛徹心扉,臉都白了,但是抱拳的姿勢仍十分標準。
袁明日點頭應過。
斷曉風兄弟抱腕齊道:“袁公子珍重!”待要轉身,袁明日忽道:“且慢!我忽然想起一事,不管你們是否相信我,我都必須告訴你們:辜無仇已經投靠了元廷。請你們小心提防!”
他雖已無心問世,但對袁明月的作惡,總覺有一絲責任。
斷曉風兄弟一驚:“斷刀山莊與元廷不共戴天,辜無仇怎麼可能……雖然無仇三番五次與他為敵,但是從這時來看,他不似陰險小人,怎麼會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來報複無仇呢?”一時不知該不該信,當下隻得搪塞抱腕,應了聲:“是!”左手順勢帶起插在地上的刀、鞞,轉身而去。
他們由於失血過多,造成內力匱乏,隻得臂結著臂,蹣跚而行,緩緩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高娃拍手叫道:“太好了額格其,你們以後終於可以安安穩穩地在一起了!”
來者既與釋無雙無關,那她自然高興。
眾人繼續暫住在邙山嶺,過不多日,疻者已經完全痊愈。
釋無雙既然已構不成威脅,高娃就要辭行離去。其他人也要離開邙山嶺了,於是收拾好行李,隨高娃一同下了山。
當初眾人為了躲避搜捕,上山後便讓秦護院將那四匹駿馬,拉到百裏之外集市上賣了。這時要離開邙山嶺便沒了馬匹,於是事先又讓他到百裏之外集市上,去買馬了。這時下得山來,隻聽得右邊道上遠處馬蹄聲響,聲音密集,足有五六匹。頓時一喜,知道是他買馬回來了。馬群馳到近處,果見是他買馬回來了。
秦護院騎在當先一匹馬上,手中揮著一根兩三米長,前麵抽掉木心的樹枝鞭子,沙啞著嗓子驅趕著六匹雖不怎麼駿但也不怎麼駑的馬,銜尾相隨,甚是逍遙,儼然就是草原上的牧民。
威風凜凜的武林盟主屬下,半日不見竟變成了放馬的牧民,眾人不禁啞然失笑,充滿了愜意。
袁明日拱手道:“帖木兒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高娃笑道:“這可不敢當!我救你又不是什麼行俠仗義,我是為了救我的親姐姐。”隨即鄭重道:“袁公子,我姐姐她真的很愛你,為了你,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性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對待她,不可以辜負她!”
袁明日信誓旦旦地道:“我知道。你放心,我袁明日發誓:對高雲帖木兒的感情,至始至終,始終不渝。我會全心全意,照顧她一輩子!”
高娃好生感動,潸然淚下。
高雲道:“高娃,你怎麼了?怎麼哭了?”忙掏出手帕,給她拭淚。
高娃哭泣道:“沒……沒什麼,就是……就是羨慕你。如果鍾玉柏也能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也願意為他死!”
她見袁明日對姐姐的一片真情,不由得想到了釋無雙是怎麼對自己的。
高雲忙衝一側“呸呸呸”,啐了三口,道:“什麼死呀活呀的?他隻是有不為人知的苦衷,總會對你好的。相信額格其!”眼神中流露著對妹妹濃濃的愛。
高娃點了點頭,哭泣漸止。
高雲道:“高娃,阿布被權位所惑,迷失了自我,已無可救藥。但是鍾玉柏就不一樣了,你一定要好好勸勸他,不要再做助紂為虐的事了!”
高娃應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的!”
姐妹二人擁抱片刻,四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情知此次一別,不知今生何時才能相見,一時不願分開。
眾人情知她們姐妹情深,此時亦不上前打擾。
過了半晌,高雲呼了一口氣,撒開了手,知道妹妹心腸軟,若自己不撒手,就是握到天黑,妹妹也不會撒手。
高娃從小葵肩上取過了包袱,上了一匹馬。
眾人向她作揖的作揖,揮手的揮手。
高娃嫣然一笑,縱馬向東南而去。
高雲憂道:“這裏到大都那麼遠的路,高娃一個人,我放心不下!”
袁明日道:“護院,你在暗中護送帖木兒姑娘回京!”
秦護院拱手應過,拔足便要飛奔,袁明日道:“馬!”秦護院回頭道:“公子,你不是讓我暗中護送嗎?騎著馬礙手礙腳的。”大聲道:“我去了!”施展輕功,健步如飛,頃刻間消失在了遠處的山野中。
袁明日笑道:“這小子,簡直就是一匹千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