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一葉障目 不見泰山(1 / 3)

擴廓不僅信守對高娃的諾言,不為難高雲,反而對高雲關心有加,比之對高娃的疼愛猶有過之。

這下倒令高雲受寵若驚了,因為父親從沒有這般對自己好過。

高娃見此很是歡喜,袁明日卻對此疑竇叢生。

袁明日未死的消息,很快便被潛伏在各地的白蓮教眼線知道了,於是立即上報給了黃山蓮花洞白蓮教總壇。

三日之後,晚上亥時時分,在一處昏暗的小巷,縞綾客與無聖使接上了頭,詢問關於袁明日的事。

無聖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縞綾客聽完後道:“擴廓帖木兒不再殺圖複興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擴廓帖木兒知道了,帖木兒高雲和圖複興在一起而投鼠忌器呢?又或是因為事情已經敗露,而不便再下手呢?”

無聖使道:“在擴廓帖木兒的眼中‘隻有目的,沒有情義’,何況我為了讓脫列伯鑄成更大的錯,已經將高雲帖木兒從圖複興的身邊調開了,擴廓帖木兒大可毫無顧忌。至於第二種情況嘛,擴廓帖木兒的耳目四通八達,既然那個叫小葵在武當已經言明,脫列伯還敢再次動手,難道擴廓帖木兒還怕再次事情敗露嗎?”

縞綾客一想,亦覺有理,點了點頭,道:“不知道這個擴廓帖木兒在搞什麼鬼?”滿目疑雲。隔了一會,道:“這個圖複興不僅觸犯了擴廓帖木兒,而且觸犯了本教。不管擴廓帖木兒搞什麼鬼,總之,擴廓帖木兒不再殺他,我們殺。有道是:朝中有人好辦事。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無聖使拱手應道:“弟子遵命!”

解鈴還須係鈴人。眾人馬不停蹄的趕往嶽陽的丐幫總舵。

擴廓帖木兒微服便罷,既然本色出行,太傅府的女眷就不能隨便拋頭露麵。由於出來時受了傷,不宜騎馬,乘了轎車,現在傷勢漸愈,便讓兩個女兒乘上了。

他是朝廷命官,外時可以在站赤下榻,袁明日等人沿途也不必投店。

其時正值陽春三月,沿途桃樹盛開的桃花隨處可見。

高雲的心情也隨之盛開,盡情綻放。

有景有人,如詩如畫。她盡情陶醉在這如夢似幻之中。這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享受過的愜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畫中最重要的人總是扭扭捏捏,一有機會便找借口離開,掃人雅興。

這日夜裏,眾人在開州的一站赤休息。

高雲姐妹在一個房間同床共枕,由於各懷心事,一時無法入睡。

高娃輕輕地問道:“額格其,你說要是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啊?”

高雲沉吟半晌,答道:“應該是唇齒相依,如膠投漆吧。”

高娃道:“那你這些天來,一直想著那個圖盟主,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高雲雖然被她說中了,但是哪有那麼容易承認?道:“你胡說什麼啊?我們是兄弟,怎麼可能啊?”

高娃道:“怎麼不可能啊?兄弟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可你們是男人和女……”說著說著吊高了嗓門。

高雲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聲蹙眉道:“小聲點!怕人聽不見啊?”

高娃撥開她的手,道:“那你就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高雲幽幽地道:“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又有什麼用?”

高娃奇道:“你可是當朝太傅的大千金哎,多少人想高攀還高攀不上呢!”

高雲道:“他若真是那種攀龍附鳳之輩,我還不一定動心呢!”

高娃道:“就算是這樣,他都和你孤男寡女同處一洞了,總該對你負責吧?”

高雲鄭重道:“你可別瞎說啊,他可是正人君子,不許你汙蔑他!”

高娃見此,不敢再胡說,忙陪笑道:“額格其息怒!我這不是隨便說說嘛!”

高雲道:“那也不行!”

高娃搖著姐姐手臂道:“好好好!是我錯了還不行嗎?”

高雲見她心誠,一笑而過。思索片刻,一戳她鬢角,道:“你這小丫頭,怎麼想起問這個了?老實交代,是不是懷春了?扣動你心弦的少年是誰啊?是不是那個鍾公子啊?”說著說著,亦吊高了嗓門。

高娃既羞又急,嗔道:“哎呀額格其——你現在怎麼也大聲起來了?要不然,我也不客氣了!”說著便欲以牙還牙。

高雲趕緊道:“別別別——老實說,你到底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高娃忸怩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隻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覺得特別的踏實、特別的開心。我也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喜歡,所以才要問你嘛!”羞紅了臉。

高雲笑道:“行啊小娃,人小鬼大嘛!都這樣了如果我再告訴你這不是喜歡,你能信嗎?”

高娃更羞,道:“額格其!”

姐妹二人嬉鬧起來。

眾人經過幾日行程,到達了嶽陽的丐幫總舵。

聶林海對擴廓帖木兒的到來非常意外,自忖這是袁明日的本事,對袁明日好生佩服,心想:“能兵不血刃讓擴廓來到這,那就再好不過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擴廓的能耐再大,隻要到了這裏,那也隻有束手待斃的份了。”

他想:“不管怎樣,來的都是客,在沒有撕破臉之前,總不能在人前失禮,讓人小瞧。”於是將來人請進了大廳,叫弟子奉上了茶點。

擴廓先是連連道歉,接著解釋起了事情的種種原因。

聶林海不時瞧向袁明日,示意求證。

袁明日予以點頭,表示認同。

聶林海有了他的認同,雖對擴廓的人品不予認可,但對擴廓的解釋深信不疑。在聽擴廓解釋完了整件事情之後,道:“雖然這隻是一場誤會,可是畢竟我丐幫死了人,也不能說一句恕罪的話就算了。我得給逝者一個交代、給眾兄弟一個說法!”語氣之中,頗含傲氣。

擴廓心中雖對這群臭叫花子不以為意,但為了計劃的實施,還是起身拱手道:“聶幫主說怎麼辦,還請明示!”非常客氣。

聶林海也不起身還禮,而是微微一笑,道:“既然帖木兒太傅肯屈尊,到我這叫花子窩裏來了結此事,那麼就請客隨主便,按我丐幫規矩辦!”

大廳中的氣氛立即緊張起來。

擴廓臉一沉,心道:“這真是:叫花子嫌飯餿。想要本太傅的命,可沒那麼容易。”

高雲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原以為聶林海是開明之士,既然這是一場誤會,擴廓又親自登門致歉了,可以說是給足了聶林海和丐幫麵子,聶林海應該不會再為難擴廓。

袁明日原來也是這般想法,與她對望了一眼。

二人心下好生為難:“如果雙方一旦發生衝突,不知該幫誰好?”

擴廓身後的護衛緩緩按住了刃柄。

大廳中的丐幫弟子見此,也都各自握緊了手中的兵刃。

惡戰大有一觸即發之態。

聶林海豪然道:“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與帖木兒太傅無關,我丐幫亦不會胡亂賴人。脫副史呢是無心之過,我看這樣吧——隻要脫副史能過得了我丐幫的‘打狗陣’,便一筆勾銷。脫副史武功高強,要過一個不堪一擊的‘打狗陣’,自是易如反掌。脫副史,如何呀?”心想:“袁盟主和帖木兒姑娘雖以兄弟相稱,但畢竟是異性,其實際關係不好多想。就算沒有這層關係,兄弟之間情同手足,對頭既是帖木兒姑娘之父,又是一場誤會,這個麵子得給。”

眾人登時鬆了口氣。

脫列伯心下驚恐:“聶林海雖說的輕巧,但是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雖未見識過“打狗陣”的威力,但聽說十分厲害,能否闖得過去,心中實在沒底。而一旦闖不過去,將意味著什麼毋庸贅言。但事先早已領命,當下也別無退路。

“打狗陣”雖然名字不怎麼好聽,但是被武林冠以“俗家羅漢陣”之稱,其威力可想而知。

擴廓拱手道:“久聞聶幫主義薄雲天,高風亮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聶林海起身笑道:“哪裏哪裏?”

脫列伯上前拱手道:“多謝聶幫主!”

聶林海微微一笑,並不答話,心道:“我要你的命,謝我幹什麼?”

眾人出得廳來,見院中新來了不少幫眾。

眾乞都是聽說擴廓到了,前來支援的。各個緊握手中兵刃,無不對擴廓怒目而視。

他們除了是因為對同道的死感到憤慨外,還有是因為自己曾經受朝廷的壓迫感到憤怒。

聶林海令道:“結小陣!”

“打狗陣”既然被武林冠以“俗家羅漢陣”之稱,“羅漢陣”又分“大羅漢陣”和“小羅漢陣”,那麼“打狗陣”也分“大打狗陣”和“小打狗陣”。

“大打狗陣”自然要比“小打狗陣”威力巨大。聶林海恨透了脫列伯,若非怕傳出去給人留下“殺雞焉用牛刀”的笑柄,便令結大陣了。

眾乞腳下挪動,靠邊而退。

瞬間,原本門庭若市,變得門前冷落。

跟著,有十餘名乞丐躍群而出,在空地中央繞圈跑動起來。

不一會,他們的鐵棍在地上齊“唰唰”一拄,發出了“噔”地一聲,由於齊整一致,聲音十分震撼。又異口同聲“哈”地一喊,也由於齊整一致,聲音十分震撼。

眾乞麵向中央,九人一圈,裏外兩圈,共十八人,就此停了下來。

群起攻之與單打獨鬥不同,需要分工明確,緊密配合,剛才他們的繞圈跑動,便是在找各自的位置和搭檔。

脫列伯本已惶恐,現在又見到這等陣勢,惶恐更甚。

袁明日等人也均是第一次見到這傳說中的“打狗陣”,不禁大為驚歎。

聶林海衝陣中揮手道:“請——”

脫列伯向他一抱劍,又向主子一抱劍,挺身時向主子的臉麵瞧去,知道此去凶多吉少。

擴廓在眾人麵前也不便有所表示,隻能微微一歎,畢竟自己在這件事上是以紅臉的角色登場的,紅白有別,不宜多做交流。

在眾人看來,還以為他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現。

脫列伯明白,這是主子在鼓勵自己。於是深呼一口氣,鼓起勇氣轉身走向了陣中。

四名列陣的乞丐為他讓開了道,待他進去之後,立即回到了原位。

眾人屏住呼吸,拭目以待:有的是要見識一下,這傳說中的“打狗陣”如何的厲害;有的是要看看這罪不可赦的脫列伯,是怎麼死的;有的是在為脫列伯處境,細心觀察。

脫列伯仗劍立在陣中央,向敵人逐一看去,目光犀利。

他是老江湖了,知道自己雖然惴惴不安,但總不能表現出來,否則還沒有打,那便輸了。不想,敵人的目光更加犀利,於是低下頭不敢再看。

原來,眾乞也是老江湖了,懂得攻心之術,再加上對敵人由衷的憎恨,所以目光才會更加犀利。

根據武林規矩,是挑戰者先來,眾乞雖對敵人恨之入骨,但是恪守不渝。

脫列伯見敵人盛氣淩人,知道越是耗下去,對自己越不利,於是亮出利劍,拉開了架勢。

眾乞見此,齊唰唰地用鐵棍敲擊地麵,伴隨著腳下移動,裏外兩圈反方向敲擊移動起來。

脫列伯頓時感到眼花繚亂,震耳欲聾。

旁觀的高娃等功力較弱之人,也感到心煩意亂,趕緊閉目掩耳,才稍有減輕。

脫列伯知道,敵人已經發起攻擊了,如果時間一長,就是敵人不上前動手,自己也會心煩意亂,最終吐血而死,還是難逃厄運。當下不敢多做耽擱,挺劍躍起,刺向其中一敵。

那名乞丐也不做抵擋,而是與左右兩名同門,挑棍一戳。

脫列伯也不用劍在來棍上輕輕一點,借力一個筋鬥翻出來,而是後仰躲過來棍。

原來,“打狗陣”的特點是“不主攻”、“不防守”:“不主攻”便是要利用“象”、“聲”耗敵心力,“不主攻”便是主攻;“不防守”是指攻者不防守,對麵的同門同時攻敵,“攻”就是“守”。

脫列伯雖未見過此陣的厲害,但聽說過此陣的特點,也不知對不對,開始是印證了“不主攻”的聽聞是真的,剛才是在驗證“不防守”的聽聞是否屬實。

打仗講究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格鬥也是如此。他雖未見過此陣,但僅是聽說過的一些特點,那也得物盡其用,這樣才能有破陣的希望。

旁觀眾人見此:有的佩服丐幫的陣法;有的佩服脫列伯的機智;更有的既佩服丐幫的陣法,又佩服脫列伯的機智。

脫列伯躍回了原地,首戰未捷,倒也不沮喪,因為壓根就沒抱多大希望,意在投石問路,刺探虛實。

大戰既已開始,眾乞當下也不再客氣,繼續敲擊地麵移動,而且比之先更凶了。

脫列伯心下大急:“敵人‘不主攻’、‘不防守’,還真不好對付!”

如果敵人主攻的話,他便可以與之周旋,在周旋中尋找敵人的破綻;如果敵人防守的話,他便可以在出擊中尋找敵人的弱點。

脫列伯雖然聽說過“打狗陣”的厲害,但是沒聽說過破“打狗陣”的方法。

天下沒有絕對無懈可擊的武功,這“打狗陣”的策略再厲害,也有人用相應的策略破解過,隻不過丐幫對此十分在意,破陣之人一旦說出將破解策略說出去,那便與之結下了永世之仇人,也會為同道所不齒,成為武林公敵。所以,如果破陣之人與之沒有天大的仇怨,絕對會守口如瓶。倒不是他孤陋寡聞,而是沒有人說出去。

脫列伯雖然沒有破陣之法,但是當下也不敢多做耽擱,挺劍直躍。

眾乞還以為敵人欲直接使輕功竄出去,立即揮棍罩下,以截住去路。哪知,一截之下卻截了個空,這竟是敵人的虛招。

脫列伯迅速身隨劍轉,直削敵人下盤。

眾乞急忙收勢,掉轉鐵棍,以攻敵劍。

脫列伯心想:“既然暫且沒有破陣之法,那麼隻有隨機應變了。”結果在上躍的途中,見敵棍罩下,忽然心生一計。

他這一招十分高明,敵人再怎麼以攻為守,也很難擋得住自己這招聲東擊西。

隻聽“噹噹噹”,數聲金響,眾乞不由得退了一步,低頭一看,原本就穿著破爛的褲子雙腿,靠前的一條腿的褲腿,橫著齊唰唰地開了一道口子,殷紅的鮮血涔涔滲了出來。已被敵人劍氣所傷,若非敵人的武功所限,招式慢了一點,自己的這條腿早就斷了,陣法自然被破,不禁心下大驚。

聶林海心下慶幸。

擴廓心下可惜。

脫列伯見似乎找到了破陣之法,精神一振,挺劍再戰。

眾乞雖然受了點傷,但是士氣絲毫不減,繼續揮棍與之再戰。

圍觀眾乞開始還以為以“打狗陣”的威力,要對付一個小小的脫列伯自是小菜一碟,所以隻是靜觀脫列伯是怎麼被亂棍打死的,現在見此,紛紛大喊:“敲死他!敲死他……”一來為同門助威;二來震懾脫列伯。

聶林海傲然道:“叫花子缺乏調教,還請太傅海涵!”

擴廓道:“哪裏?這是他自作自受!”

脫列伯翻來覆去,還是聲東擊西的招數,但是由於自身的武功所限,一直沒有較大的突破。在鬥了四十餘招之後,使足全力,揮劍再削敵人下盤。

眾乞再掉轉鐵棍,以攻敵劍。結果又攻了個空。

他們此時對此已習以為常,也不覺得什麼,知道敵人又要上躍,這又是敵人的虛招,於是不慌不忙的再掉轉鐵棍罩下,以截住去路。哪知,這次敵人動作別之前快得多,趕是雖然趕上了,但是沒能截住,給敵人躥了出去。

圍觀眾乞先是一驚,接著一慰。

原來,脫列伯隻躍出裏圈之後,本已卸力快不起來了,加上頭暈目眩身體失衡。便被外圍的眾乞攔住了。

腳步聲響,人頭攢動,眨眼間,眾乞又將脫列伯裏外兩層,團團圍住。

原來,這“打狗陣”之所以要有裏外兩層,便是為了防止第一層一旦失守,還有第二層可以備用。任你武功再高,亦很難連躍兩個包圍圈,可謂是:雙保險。

高雲這些對“打狗陣”一無所知的人,剛才還以為圍在外圍的乞丐,作用隻是為同門呐喊助威呢,這時見此妙用,不禁又對此陣法增添了幾分欽佩之意;袁明日這些對“打狗陣”有所了解的人,見此雖不怎麼稀奇,但欽佩之意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