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龍口鼻被捂,無法呼吸,加之竭力運功,脆弱的經脈瞬間崩斷,雙腿再也無法使出。抽搐幾下,慢慢地閉上了充滿憂傷的眼睛。
高雲等人女扮男裝,擴廓派人四下查找,曾多次與之擦肩而過,也未能認出。
三人輕鬆通過了汴梁城門士兵的嚴密排查,出的城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向西走去。
其時正值六月三伏天,火紅的太陽烤的人們口幹舌燥,全身乏力。對於高雲來說,隻要能離開太傅府,怎麼樣都可以;對於小葵來說,主子要去哪就去哪,別無二話;對於高娃來說就不一樣了。
她是打算出來遊玩的,哪裏會想到受這份洋罪?沒走半日便哭爹喊娘地抱怨起來,說什麼早知如此便不出來啦,又說什麼若在府裏要幹什麼啦。淨說些天上地下的話。
高雲剛開始安撫了幾句,不想這次妹妹真的憤怒了,越安撫越嚷嚷,直到後來幹脆不想再走了。知道還沒有出得父親的勢力範圍,隨時有可能被人抓回去,無奈之下,隻得出絕招。嚇唬了妹妹幾句,叫上小葵拔腿就跑。
高娃天生膽小,出來後更視她為依靠,哪裏經嚇?盡管腳已經磨出了血泡,可還是叫喚著一瘸一拐的跟上去了。
三人又行得一個時辰,到了午時,沿途的樹蔭漸漸沒有了,為了不被抓回去,自昨晚以來,便腳下不停、粒米未進地趕路,現在烈日當頭,是又累又餓,正當這時,一瞥眼間,見遠處的拐彎處,突然飄動著一麵客店的幌子,頓時精神一振,一溜煙奔了過去。
她們吃飽歇足後,見店外拴有馬匹,又頓時喜出望外,乏不擇馬,也不管那馬如何,反正必須要買。一個是平生第一次離開深宅大院,也不知一匹馬大概值多少錢;兩個是雖已出來過一次,也買過一次嗎,可那也是在逃脫,唯恐人家不賣給她,因此出手很大方。
三人一合計,覺得按上次買兩匹馬的錢,再多出上一匹,也就差不多了。
她們打定主意後,立刻去詢問那馬的主人,那馬的主人一聽價錢,二話不說,立即將馬韁塞到了三人手裏,然後迅速離去。
其他人見三人高價買馬,紛紛湧了過來,有馬的說要將自己的馬賣給她們,沒馬的說要給她們介紹馬主。
三人連忙上馬而去。
兩日後,三人來到了保安城,在一家兵器行購買了三把利劍。
她們本來在府中習武時,有自己的利劍,但在練功之後,下人就負責收起來了,由於是臨時決定出來的,為免事情敗漏,就沒敢讓下人大晚上的取過劍來。
三人離開保安城後,繼續向西走,高雲隻想離大都越遠越好,可是離大都越遠,越見官府欺壓百姓。
她們雖多多少少的聽說過一些官府無道,百姓受苦的話,但沒想到竟會有如此嚴重。看到沿途的一幕幕,無不觸目驚心,心生憐憫。
高娃心地善良,見了官兵欺負百姓就想拔劍相助、見了百姓受苦就想慷慨解囊,老是搞得無法脫身。
不過令她們高興的是,以前一直聽說殺人如麻的紅巾反賊,如今隱隱約約聽來,卻是另外一副模樣。
這日,三人來到了大同城外一家簡陋的客店,客店雖簡陋,但在酷暑之下,三人一步也懶得多走,隻得將就進去。
這家的店夥計還算熱情,趕緊招呼這仨“俊俏”的公子坐下。
三人要了三碗涼麵,可是正當涼麵上來要吃時,高娃努起了櫻嘴,道:“你看這桌子,破的都能看見腳了,這飯還能吃嗎?”
原來那桌子由於年久失修,桌麵的木板都一塊塊爆開了縫隙,低頭吃麵便看到了桌下的腳。
高娃恪守禮儀,像這種事是絕對不允許的。
小葵“嗖”地將雙足拳到了凳子下。
高雲道:“怎麼?後悔了?”
高娃道:“雖然不像你說的處處是風景,倒也別有一番天地。”昂然道:“不後悔!”
她從未踏出過府宅一步,自然什麼都感到新鮮。
高雲一歎,心下好生過意不去,若不是因為自己,妹妹也不會出來受這份苦,溫言道:“快吃,吃完了咱們進城玩去!”
這些天來雖路過不少城鎮,但由於是在逃跑,從未靜下心來好好玩過,她想用這種方式來補償一下妹妹。
吃過涼麵後,三人乘馬徑直來到大同城,大街上人來人往,商鋪小攤林立,吆喝叫賣之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三人執韁彳亍,見到這等場麵非常興奮。高娃很快就發現了自己感興趣的事物,指著前麵的一個小攤道:“快看快看——哪有胭脂!”
雖生在官宦之家,什麼名貴妝品都見過,但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一見到妝品便忍不住要看看。
三人直奔過去,拿起精致的小盒聞的聞,看的看。
那老板長期做這營生,甚有推銷經驗,見是仨相貌英俊的男子挑選胭脂水粉,立刻笑嘻嘻地道:“隻要抹上我的胭脂,保準三位扮男像男,扮女像女,扮什麼像什麼!”
三人一愣,對望了一眼。
高雲的心裏更是“咚咚”打起了鼓,聲音發顫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假扮的?”
雖然她表麵上是蒙古族,但是其父是漢族,受其影響,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語。
小葵附和道:“是啊?”
那老板道:“嗨!除了你們戲班子的這些俳優,那個大老爺們買這些啊!”
三人長長呼了一口氣。
高雲更是拍了拍胸脯。
三人繼續彳亍而行。
高娃沉著俏臉道:“穿成這樣連買妝品的都把人家當成是唱戲的!”心裏老大不樂意了。
(在我國古代,戲曲文藝工作者,是沒有社會地位的,為世人所不齒。注意:僅在古代。)
高雲道:“有得必有失嘛,要不穿成這樣,早就被抓回去了,還能玩到現在?”
高娃道:“其實我知道,你之所以要離家,並不是因為外麵好玩,而是因為你要離開那個家,離開阿布額莫。”
高雲道:“不錯!我就是要離開他們,我一刻也不想在那個家呆!”說到這裏,悒悒不樂。
高娃截到她前麵道:“額格其,有些事也未必就像你想象的那樣。”
高雲道:“這不關你的事。”欲行。
高娃不讓,急道:“額格其!”想規勸姐姐。
高雲喝道:“你不要再說了,小心我不理你了!”
正當二人爭執不下時,後麵突然有人大喊:“讓開!讓開——”強調甚為霸道。伴隨著雜亂地物品的散落聲與人們的嘵嘵聲,響徹一片。
初來乍到的三人一愣,然而就這麼一愣,一隻大手從右側陡然躥出,一把推向高娃。
高娃毫不防備,打了個踉蹌,險些摔倒。
高雲護妹心切,右臂揮出,擊在哪推人大漢側肋,跟著左拳撞在那大漢胸口。
那大漢受力,站立不定,一跤坐倒在地。
這時三人已經看清,那大身形強壯,著藍色粗布衣衫,上身綁著一條鐵鏈,鐵鏈一端拴著鴨卵的鐵球,顯然身負武功,是沒有防備才被輕易打倒的。
他身後有二三十條漢子,除了十來條漢子乘馬的穿著較為華麗外,其他漢子打扮一模一樣。
一條高高瘦瘦的漢子打著一麵大旗,旗麵上赫然繡著“流星派”三個金色大字,字體雄渾,筆畫剛勁,令人看了一凜。
那漢子一轉身站了起來,握住了綁在身上的鐵鏈。身後步行的其他漢子也都各持鐵鏈在手,怒目而視,似乎隻待一聲令下,便要上前動手。
仨嬌滴滴的姑娘哪裏見過這等陣勢?隻嚇得臉色蒼白。
乘在馬上一個穿著突出華麗的漢子喝道:“哪裏來的野小子?給我拿下!”
這人四十來歲,乃是“流星派”掌門,鐵戰雲。
門下弟子立刻提錘呼嘯而前。
高雲叫道:“快走!”
三人一邊策馬,一邊上去。
就這麼一前一後,流星派弟子便未能追上。
鐵戰雲身旁的一個年輕人道:“爹,那仨野小子膽敢對咱們不敬,您先去,海爾去擒住他們!”
他正是鐵戰雲之子,鐵虎山。
鐵戰雲應道:“好!就用他們的人頭來告誡世人,這就是對咱們流星派不敬的下場!”
流星派的流星錘在兵器中是個厲害角色,由於其掌門行徑太過橫行霸道,在江湖上名聲不太好,為許多正直之士所鄙視。
鐵虎山帶著五名弟子催馬而去。
高雲等人策馬揚鞭,躥過了六七條大小街巷,由於不識路,也不知該去哪,隻得沒頭沒腦的瞎躥。
又狂奔了小半個時辰,三人來到了一處人跡稀少地僻靜之地,這才勒下馬來。
高雲氣喘籲籲地道:“還好他們沒有追來!”
高娃道:“額格其你又騙我,你說:‘最壞的人就數抓你回去的那些人啦’?”
高雲苦笑道:“我沒有騙你,視我為遇到別的壞人!”
高娃拍拍胸脯道:“嚇死我了!還好有驚無險!”
一個陰森森地聲音道:“是嗎?”
三人剛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回頭一看,正是鐵虎山與兩名弟子,均想:“三對三,也為不會輸!”於是立刻拔劍。
這時,前麵又出現了三人,她們又想:“這下必定會輸!”正不知如何是好間,呼呼三枚流星錘前後而至。
三人不及思索,隻得奮力向兩側各自催馬,麵前躲開。
鐵虎山等人不容她們喘息,又甩錘分別砸了過去。
高雲情知不妙,喊道:“見腳見!”
她為避免敵人知曉,隻得使用暗語。
三人分道揚鑣。
剛才在流星派眾人第一次掄錘之時,恰好是衝高雲姐妹中間而去,小葵在主子一側,姐妹倆一分,小葵便與主子到了一塊。
高雲主仆竄出了大同城,又狂奔了一個多時辰,才慢慢停下來。
高雲道:“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追來,看來這次是真的把他們甩掉了。”
小葵問道:“小姐,你說二小姐能甩掉他們嗎?”
高雲答道:“不知道。但願吧——咱們先去哪家客店等她,不行的話再想辦法。”
二人向那客店方向策馬而去。高娃策馬在大同路城中竄來插去,竄到了一個死胡同中,情知不妙,趕緊調轉馬頭。
就在這時,鐵虎山和另外兩名弟子,一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高娃直嚇得“啊”的一聲。
鐵虎山陰森森的道:“跑呀?”
高娃作勢一手攥著劍鞘,一手握著劍柄,強裝鎮定,但嗓子不聽使喚,顫聲道:“你……你們,別……過來呀!”
鐵虎山等三人冷笑對望一眼,揮動流星錘向高娃擲去。
高娃飛身下馬,三錘重重地砸在馬背之上。
那馬一聲慘嘶,倒地吐血而死。
高娃本來就膽小,現在沒有姐姐這個精神依靠,更是怕得要死,眼見鐵錘再次飛來,也隻得硬著頭皮上。揮劍撥開了威脅最大的來錘,然後上躍,避開了另外兩錘。
她剛落下身去還未站穩腳跟,鐵錘再次襲來,這會來錘是從上而下砸來,間隔比之前兩撥的時間快了一倍,力道也大得多。
原來,三人本想輕易就能搞定,誰知對手有兩下子,於是躍下馬來,大行其道,輪番進攻。
高娃見這次無法再上躍躲避,隻得躬身在錘鏈之間遊動,間不容發,凶險萬分。
她是大家小姐,習武僅僅是為了防身,若不是這次受姐姐蒙騙出來,所習的武功一輩子也用不上。所以無論臨敵經驗,還是所學武功,那及流星派訓練有素的高手?
在三位高手的夾攻之下,高娃全無還手之力,隻得全力防守,力求保全。
十餘招後,她漸感體力不支,動作也沒有剛才那麼敏捷。如此一來,使得本就處於弱勢的局勢,變得更加凶險。
這時,一枚鐵錘“呼”的迎麵襲來,高娃立即後仰,由於動作稍慢了些,雖臉麵躲了過去,但鐵錘擊中了發簪,一頭青絲瞬間展下,在鬘發的襯托下,一張女兒特有的清秀麵孔,顯現了出來。
鐵虎山等人一愣。
鐵虎山右手一揮,令兩名同門退開後,自己踏上一步。
高娃驚恐萬分,顫聲道:“我不……想跟你們打架,你們放過……我吧!”淚珠便要從目中涔涔滾出。
鐵虎山陰笑道:“隻要你能勝過我!”右手鐵錘跟著拋出。
高娃別無選擇,隻得再戰,上躥下跳,揮劍抵擋。
她因為敵人三個變成了一個,而且敵人說:“隻要你能勝過我!”那便隻有將其打敗了,自己才有一線生機,知道害怕也沒用,有了背水一戰之心。處境比之剛才好了許多。
可是戰著戰著,高娃又漸漸害怕起來,發現敵人雖然少了倆,但是依舊一時間難以取勝。結果越是害怕越是受挫,越是受挫越是害怕,如此循環往複,漸漸又陷入了困境,險象頻出。
二十餘招後,她徹底敗下陣來,飛來鐵錘“嗖嗖”幾聲輕響,已繞到了劍身之上。
高娃為免利劍脫手,順勢踏上一步。這時,忽然胸口一麻,身體動彈不得。
原來,她的穴道已經被點。
其實鐵虎山大可在二十招之內將其打敗,但是為了能夠不傷她,這才與她耗到現在。
鐵虎山心願既遂,心懷鬼胎地仰天長笑。
高雲主仆回到那家簡陋的客店後,焦急的等待了一個多時辰,始終不見高娃的人影。
小葵道:“小姐,都這麼長時間了,二小姐還沒有來,會不會出事了?”
高雲左手搓右手,蹙著眉頭道:“咱們再等等吧!”心中邊著急邊祈禱:“高娃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這時,斜對麵客卓,一個背對著的人說道:“每次競選武林盟主,都是江湖上的大事,各門派幫會紛紛趕往斷刀山莊,不知道哪位英雄能德高服眾,藝壓群雄,當選武林盟主?”聲音發沙,顯然年紀已然不小。
那人對麵坐有一年輕人,可以看見身著較那人華麗,膚色較白,長相標致,道:“趙盟主雖誤會了我,但卻是一位稱職的盟主。但願新任盟主能不負眾望。咱們最好能趕在趙盟主出殯前到達——走吧。”
這二人正是袁明日主仆。
在得知了趙天龍的死訊後,袁明日決定前往斷刀山莊吊唁。
高雲心想:“這麼長時間了額很督還未趕來會合,一定是出事了。如果去求助官府,官府拖拖拉拉地不一定會相信我們的身份,到頭來隻會誤事。不行,額很督是我害的,我一定要把她救出來——那個流星派也一定是去什麼斷刀山莊的。隻要能到哪裏,就一定能救出額很督。”
可是她涉世未深,斷刀山莊在東西、在南北,全然不知。在見那二人結賬起身離去,突然計上心來,往桌上一擲帳錢,拉起小葵道:“咱們走!”
高雲催馬緊追袁明日主仆。
小葵問道:“小姐,咱們去哪啊?”
高雲答道:“去找二小姐!”
小葵道:“不知道那些人會把二小姐抓到哪去?”
高雲道:“各門派幫會都要到什麼斷刀山莊,抓二小姐的那些人也一定會去。隻要咱們跟著前麵那倆人,就一定會找的抓二小姐的那些人,救出二小姐——駕……”
高娃亮明身份,欲以脫離險境,鐵虎山卻不以為然,逼問她高雲主仆的下落,她閉口不答,鐵虎山獸性大發,將她帶到了一間廢棄的屋內。
高娃穴道被點,蜷縮在牆角無法動彈,隻嚇得麵無血色,全身發抖。
鐵虎山猙獰而笑,解下了身上的流星錘,寬掉了上衣。
高娃害怕到了極點,拚命地想要掙紮站起,可是穴道被點,哪有那麼容易?大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鐵虎山凶惡的一步步逼近,最後和身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