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築的事情,父母也都知道,所以當於築提出想要帶念念去醫院見韓亦新的時候,雖然擔心孩子的健康,但最終也隻是囑咐了一句,“注意消毒。”
於築本已幹涸的淚腺,因為父母的這一句話,瞬時再次盈滿感動的眼淚,她感謝他們,感謝他們的理解,否則,她真的不知道到底能怎麼辦?
抱著念念進入病房後,韓亦新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狹長的鳳眸閃著光亮,他緊緊地盯著這一大一小,涼薄的唇角緩緩綻放出了一絲醉人心弦的笑。
於築走過去,坐在韓亦新的床邊,將小念念放在了韓亦新的病床上。
小孩子總是對一切新奇的事物感到好奇,他睜著那雙如同韓亦新一般的鳳眸,好奇的打量著韓亦新,同樣的薄唇輕輕地抿著,顯露出他超乎年齡的沉靜。
韓亦新蒼白的臉上難得的有了些許生動的顏色,他沙啞著嗓子,有些斟酌著語氣的對於築說:“小豬,我能抱下他嗎?”
這一瞬間,於築的鼻尖再次酸澀,為他那小心翼翼的神色,於築直接將念念抱起,放在了韓亦新的懷裏,然後有些悶悶的道,“他本來就是我們的孩子,你是父親,難道不想認他?”
懷中那柔軟的小身子讓韓亦新也感覺到驚奇,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初為人父的幸福感覺,他淡淡的道,“是我的孩子,隻是我不是好父親。”
於築咬緊了下唇道,“你和他單獨呆一回吧,我出去透透氣。”說完後,於築低著頭,瘦小的雙肩抽動著,快速的從房間走了出去。
韓亦新沒有抬頭,但是他卻知道於築到底怎麼了。
他有些踟躕的伸出手,想要觸摸一下念念得臉,到了半空中,他還是無奈的落下,現在的這雙手布滿了針孔,而且已經枯萎的像一段樹幹,連他自己都唾棄自己。
最終,他僅僅隻是握住了念念的小手,大手牽著小手,這是多麼幸福的記憶。
念念一點也沒有鬧,甚至在韓亦新的手握住自己的時候,他竟然衝著韓亦新笑了起來,看到這個,韓亦新難過的閉了閉眼睛,強扯出一絲微笑,和孩子說著悄悄話。
他知道,自己說的一切,或許念念根本一點都記不住聽不懂,但是,他還是要說,或許這也是他唯一一次機會,用一個父親的身份和孩子談談心。
多年以後,當念念也長到了父親的身高,也擁有了與父親極其相似的容貌,在父親遇到了母親的年齡也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孩的時候,他突然記起了這唯一一次與父親的談話。
記憶中的父親一臉憔悴,而麵容也早已模糊,可是通過後來母親對父親的描述,他就能感受到,他,是一位多麼出色的男人。
他也突然憶起了父親讓自己帶給母親的那句話,父親說:“念念,我從來沒有對你母親說過我愛你,如果你能記住,請你幫我告訴她,還有,別太早來找我。”
當他將這句話告訴母親時,母親什麼話都沒說就出了家門,他不放心,偷偷地跟在了後麵。
等到母親停下來時,他才知道,原來,母親是來看父親的。
那天,母親在父親的墓地哭的特別的傷心,一直緊緊地抱著墓碑不肯放手,他聽到母親在罵父親,她說:“韓亦新,你為什麼不說,你混蛋!看,現在我都老了,可是你還這麼年輕,再過幾年,你還能認識我嗎?”
“可是,新,我想你了……”
他默默地站了一會後,轉身走了,他知道,母親有很多話要和父親說,而這些話隻是說給父親聽。
這麼些年過去,母親一直在研究著藥物,甚至到了瘋狂的地步,別人都以為她是為了學術為了名利,可是,他知道不是這樣,因為母親曾說:“自己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是因為沒有特效藥才會走,我恨自己……”
在記憶的最後,是美麗妖豔的花朵,現在他才知道,那是父親的鮮血……
於築站在外麵,回想著剛剛韓亦新的樣子,她很後悔,為什麼現在才帶著念念來。
正想要去買些吃的,就聽到病房中傳來了東西摔碎的聲音,於築慌忙的跑進去,就看到韓亦新歪在床邊,花瓶中散落在地上的花朵美麗妖豔,而念念被韓亦新護在了裏麵。
於築尖叫著過去扶起韓亦新,瘋狂的按著呼叫醫生的按鈕,不斷地哭喊著,“醫生!醫生!”
於築的眼前似乎隻剩下了白色,醫生們從於築的懷裏將韓亦新抬上床,迅速的推入到手術室,於築癡癡傻傻的坐在那裏,一雙大眼睛無神而空洞的看著手術室的燈。
她知道,這下子,她是真的要失去韓亦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