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題曰:經茲險難囑父慎言,從此別離將子勿忘
話說方辰進屋見母親在啼哭,因屋裏光線暗淡,便親自開了燈。問:“媽,天色這麼暗了,你怎麼不開燈呢?是不是跟老爸吵架了?唉,你們每年都是這樣,每逢過年必吵架。老爸一年到頭,也就過年回個家,結果你們還吵吵鬧鬧的,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我打小就受夠你們了,每次你們吵架都不管不顧,無論我哭得多麼傷心,你們也照打照吵,絲毫沒有心疼我,顧忌我的感受。也罷,往後過年,我也不在家裏過了,任你們吵翻天。索性哪一年,爸也不回這個家了,各自才都安生了。”說著,自己也流下了淚來。
春兒見方辰回來,本想跟他說說丈夫方衛國在家成天打牌酗酒,經常淩晨以後才回來的惡劣行徑,沒想到自己沒開口,方辰倒先劈哩嘩啦講了一大通。真個是氣沒打一處來,噴著唾液就是給兒子一頓罵:“我把你個短命兒,還敢數落起老子來了。你那個老漢兒一回來,屁事不幹,一天就是夥起不三不四的人打牌,每天打到天到黑。還在眾人麵前吹噓自己在外麵掙了多大的錢,真是個不知道天南地北的東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底,竟是恁麼分人!隻拜托他過完年了,趕快出門,省得待在家裏,看著心煩。”
方辰歎息一聲,放下酒壇後,自行去睡了。次日醒來,已是紅日三竿。春兒備好一桌飯菜,叫兒子起來吃飯。方辰在床上應了一聲,見窗外雪霽,久違的陽光已照亮了屋子,可他的心情卻提不起來。懶懶地起床洗漱後,就準備吃飯。因不見父親,便問他母親,“爸怎麼沒來吃飯?昨天是到誰家去打牌的?”春兒抱怨衛國,說:“昨天也不知要去誰家打牌來著,回來就隻管問我要錢。我不給他,他就偷偷在我衣服裏摸了兩百塊,然後就出門了。往天就算半夜不回來,第二天大早也已經到屋了,今天這個時候了還沒見回來,也不知是死到哪裏了!”
母子說話間,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春兒接起電話來隻說了個“喂”,那頭就把電話給掛了。春兒看電話被掛了,嘀咕說:“打來又掛了,肯定是想我們打過去,他好省話費。”方辰問:“誰打的啊?”春兒說:“是牟家院子上牟三毛的號碼,也不知他打電話來幹嘛。”方辰冷笑,說:“不會又是要借錢吧,這個牟三叔平常也不找活幹,家裏也就他一個人,過年真沒趣。”春兒說:“所以你不要跟他一樣,死懶活懶,一輩子打光棍。”這時手機又響了,方辰打開來看,是一條短信。編輯的是:快點兒給銀行卡號************3536打三萬塊錢,如果你們敢報警的話,就等著給你家方老二收屍吧。我倒要看看你們是要錢還是要命。記住了,我隻限你們於今明兩天內把錢打到賬上,如果過了這個時間的話,一切拉倒。
方辰看了短信愣住了。春兒看他神色慌張,忙奪過手機看了短信,因得知丈夫被人綁架了,急的跺腳大罵。方辰眉頭深鎖,對她母親說:“媽別擔心,我一定會救回老爸的。你先別打錢,因為綁架我爸的人一定是個熟人,而且是個窮人。因為熟悉,所以能聽到我爸說他打工掙了大錢的話;因為貧窮,所以他信了一個農民會有很多錢。媽,你先想想,我爸跟人吹牛說他掙了大錢的時候,跟前有哪些人。這個綁架我爸的人,很可能就在其中。”春兒回憶著,說:“這幾晚上,來家裏找你爸打牌的人,大概有個七八個。具體來說,有張家的吳媳婦,牟家院子上的牟清和牟三毛,自家有你三叔跟大伯,冉家也有兩個,一個叫冉建,一個叫冉瀾。”方辰默記了這七個人,然後說:“這電話是牟三毛的號碼,我去他家一趟,問問我爸昨晚是不是在他家打牌。對了,媽,你別報警,如果今天晚上淩晨我還沒回來,你再報警。”說罷,即出了門。春兒這時六神無主,隻得按照兒子吩咐的做。
方辰出門直奔某三毛家,到了他家見到張家的吳媳婦、牟家院子上的牟清、冉家的冉建,以及兩個別的生產大隊上的老頭兒也在他家。六人見方辰來了,有人就問:“你爸呢?叫他來打牌。”方辰說:“你們有六個人,剛好湊成兩幅上大人的牌局,哪裏還需要人。”牟三毛露出一個驚訝的神色,問:“辰兒,你見過你爸了。”方辰看了眾人一眼,說:“我爸昨天晚上跟你們誰打過牌?”張家的吳媳婦嗬嗬一笑,說:“怎麼,他昨晚輸了錢,是想今天派兒子來贏回去啊?”
牟三毛打斷說:“辰兒,你坐這了吧。我沏了壺茶,給大夥兒端來倒上。”說著,即到後麵的屋裏端了壺茶來,給在座六人挨個挨個地倒上。輪到冉建這兒,冉建”哎呀“了一聲,說:“你倒茶就倒茶,別壓著我啊?”牟三毛笑著說:“你個頭大,我不壓著你點兒,哪裏倒的上呢?”眾人也跟著打趣冉建,說他太胖了。
牟三毛倒了一圈茶後,入座又問方辰:“你爸昨晚在我這兒打的牌,天快亮了才散夥。我兩的運氣也太差了,輸了一晚上,我連手機也在昨晚丟了。我不服輸,今天又叫大家一起來開局了,他是不是還睡著的呢?”方辰冷笑一聲,“甚麼睡著的,天快亮了他才回來,回來沒來的及說一句話,就暈倒了。看來打牌就不是件好事情,今天我來就是想勸你們,打牌別太熬夜了。這大過年的,大夥兒一起娛樂本是圖個趣味,哪裏值得拚了老命!賭點小錢也整宿整宿地熬著,到時候累垮了身體,多的都去了。”方辰說話的時候,仔仔細細觀察著他們六人神色的變化,心裏也有了眉目。又與他們說了一會兒閑話,便說要小解,離開了。眾人自行打上大人,沒見方辰回來,自以為他回家了,也沒留意。
卻說牟三毛自打方辰走後,打牌就一直心不在焉,加上總是胡不了牌,便說頭暈,要早點休息。眾人見他有驅客的意思,各自遞眼色,一起邀到吳媳婦家,繼續打牌去了。出來的路上,自然免不得埋怨牟三毛幾句,說他隻贏得輸不得,以後沒人願意再跟他打牌了。
牟三毛送走了張家的吳媳婦、牟清、冉建和兩個趕賭局的老頭兒六人,便慌慌張張地反鎖了門,而後拿了電筒,鑽下了後院的地窖裏。地窖裏黑乎乎的,牟三毛照著電筒,摸著了牆壁上的開關,打開了一盞光線暗黃的燈。燈光之下,赫然有兩個人被綁在木架上。被綁的人,其中一個是冉瀾,另一個就是方辰的父親方衛國。他們除了手腳被鐐銬牢牢地銬住了,眼睛也被抹布蒙著,嘴裏還堵了一團用膠布纏著的報紙。牟三毛見著了二人,緊張不安的情緒才慢慢輕送下來。他回想方辰的話,覺得十分奇怪,暗想:“真是活見鬼了,這方衛國不還綁在這了的嗎?那他兒子怎麼說他逃了回去呢?真是嚇死老子了。”他越想越來氣,對著方衛國胸口猛踢了兩腳,說:“你兒子今天來過了,但絲毫沒為你的事擔心。他還假裝說你逃回去了,把老子嚇一跳。”說完坐在對麵的凳子上,點了一支煙,猛吸了兩口,忽然站起來說:“你兒子是不是知道甚麼了?”又說:“不對,他應該是收到短信以後,假裝來試探我們,想找出誰綁架了你。不過他已經沒這個機會了,因為我現在就要處理了你倆,免得到時候錢、錢沒有,還得坐幾十年牢。那就不劃算了。”
“如果我們把錢打給你了,你就會放過我老爸嗎?”一個人一邊從地上走下地窖來,一邊說。
牟三毛聽見有人在上空說話,嚇得一哆嗦。忙將電筒打開照向他,看清來人麵貌後,一時驚訝不已。嘴唇連連打著顫說:“方,方辰!你怎麼在這裏?”頓了一下又說:“喔,我知道了。你是借上廁所的時候,藏在我家裏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