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本該是豔陽高照,風和日麗、綠樹紅花、空氣富氧、蟲鳴鳥唱、萬物蘇生、人類舒適的時候。可今年卻特別,凜冽的北風隔幾天就光顧一次,氣溫來來回回大起大落。這不,昨天白天熱得要光膀子,許多人穿了短褲短袖。可昨夜五六級的西北風一吹,氣溫陡降十幾度,許多人又穿上了羊毛衫。
風仍有三四級,地上的塵埃被吹得幹幹淨淨,頭頂上的樹葉沙沙作響。不圖升遷、不畏寒風的老九們縱情在風裏談笑。說起換班接班,伍河川挑逗郭林。
你們清華的同學、校友,這下都該升發了。都是才華橫溢、不可多得的專家、學者,棟梁之材,當官拔頭籌,教授捷足登啊!
我們清華地方可大了,班係又多,誰認識誰呀。我和柳東成雖是同一屆,可既不同係,又不相識,高攀不上喲。
同屆的老校友嘛,總是應該可以照顧照顧的嘛。
若如此,你不早就高升了。
伍教授一時語塞,沒有了應對。韓熙光笑道: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提的好,提的好,我不忌諱,不忌諱,事實本來如此嘛。我若不是占了校友同舍的光,應該混得比現在略好些,起碼應該輕鬆些。不過,郭林應該和我不一樣,哪能個個都是朱元章?個個都象周大祥拉幫結派營私呢?郭林、熙光,你們的時運應該比我們好啊!
周大祥看中的、挑選的能比他好到哪兒去?
鬱山插了一句,忽而又道:
對了,你們還曾在軍墾農場一起受過解放軍的再教育鍛煉、那可是個大熔爐啊!在那熔爐裏摸爬滾打共患難,親密戰友感情深啊!
一提農場,郭林看看韓熙光,二人相顧會心一笑。
眾人不解,但知其中必有隱情奧秘,一個個便追問起來。
你們笑什麼?有什麼秘聞趣事,說給我們聽聽。
沒有什麼,沒有什麼,一提農場就想起那段忘不了的歲月。
郭林連忙隱匿掩飾,韓熙光又加以補充。
那段經曆雖是誤人青春、浪費生命,卻也別有風味,增長識見。也確有幾個人和幾件事說出來能讓大家捧腹一笑,歡暢一刻,但多涉及個人隱私忌諱,是不可隨便亂說的。
鬱山想起什麼,原來他早先從農場回來的人的口中聽到了柳東成在農場的戀愛風流事。隻是柳東成當時是普通職工,閑聊時當趣聞聽後一笑罷了。哪裏還想得起是什麼人,什麼事?隻隱約記得挺有趣。今見郭、韓二人相顧一笑,不肯言語,猜想便是笑這件事。隨道:
你們兩個小子,一個身懷絕技,一個腹藏經綸,又都淡泊名利,玩世不恭。我曾聽從農場回來的人說過你們農場的幾個趣人和幾件趣事,隻是時間久遠,映像模糊,撲朔迷離,弄不清頭緒。你們兩個今天又釣胃口,引而不發。
你小子精明過人,卻又裝迷糊。農場一百多號人,曆時一年半之久,哪能就沒有一兩個趣人,幾件趣事,乃至奇人奇事,可資談笑的事?誰知你小子從風聞雨傳中迷迷糊糊聽到的是什麼人?什麼事?是不是我們農場的事?豈不迷糊?
郭林故意往玄裏說,話中道出了柳東成在農場的外號“迷糊”,
韓熙光亦故意弄玄道:
你小子表麵上迷糊,內裏卻精明不迷糊,與自己無關的事裝迷糊,與自己有關的事就不迷糊。又時時常常以迷糊遮掩不迷糊,我想弄清你到底是迷糊、還是不迷糊,反倒將我弄得迷迷糊糊。
隻聽得眾人和兩位教授也迷糊起來,伍河川對二人道:
你二人左一個迷糊,右一個迷糊,前一句迷糊,後一句迷糊,上一句迷糊,下一句還是迷糊,弄得我都聽迷糊了。墜進五裏雲霧之中,處處都迷迷糊糊。
算你們兩個小子精明,卻又給大家說迷糊,這前後左右上下都是迷糊,弄得我們迷迷糊糊,這迷糊中定有文章。
範敬衝接著伍河川,鬱山又接著範敬衝。
很可能是篇精彩的文章,否則他二人不會這麼繞彎兒、轉圈子不肯說出來。對了,我隱約想起來這趣聞中便有“迷糊”一詞,怪道他們兩個口口聲聲都帶著“迷糊”的呢,可我又想不起來是什麼人,什麼事,捉摸不透,也真是迷糊。
看看時間已到,估計二人不會說出來,隨道:
算了,今天時間到了,下次讓他們說說這迷糊,讓我們眾人都不迷糊。
鬱山心裏擱不下這迷糊,回到室裏便向去過農場的蔣錫福和翟德澤打聽,二人告訴了他迷底。
列位看官,你道郭、韓二人為何左迷糊、右迷糊、前迷糊、後迷糊,上迷糊、下迷糊來逗笑迷糊眾人呢。原來在農場接受再教育的六六屆大學畢業生單單機電所就近百人,加上在讀和剛剛畢業的研究生共一百多人,整個《星月工程研究院》有三百多人,加上院校的在校生,總共近千人。在農場能找上對象,結成秦晉之好的,起碼整個機電所沒有第二個,唯有這柳東成在農場時找著了意中人,也就他現在的夫人,醫務室副主任兼黨支部書記芮芳菲。
當時,都是二十四五六七八的年紀,大學生連又沒有不得在駐地找對象的禁令,找對象本是無可非議的平常之事。隻是現在的所長夫人先找的卻不是柳東成,而是其同排的呂雲浩。
原來當這大學生連進駐天津東郊冠嶺莊時,現所長夫人的父母便拿定主意要在這一百多位大學生中為自己護校畢業的女兒覓一個乘龍快婿,沒有多久就覓到呂雲浩。那呂雲浩中等偏矮,長相一般,配那芮芳菲倒也配得。
芮芳菲的工作地點離冠嶺莊有二十華裏,先是每周六必回,二人眉目傳情。因是軍隊編製,有些紀律限製,又耳目甚眾,不好結伴行動,不好多言談。於是二人便鴻雁傳書,傾訴肺腑相慕之情。
由於二人每見麵時的表情特殊,語言異樣,和那突然增多的書信,哪能瞞得了同班的戰友。不過眾人知而不言,個個守口如瓶。然而到底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鄰居村民看出了端倪,傳播出去,讓連裏知道了,很快全連也都知道了呂雲浩談戀愛之事。韓熙光因與班長、班副和一對紅都不對付,又住的最偏,所以數他知道的最晚,也從別人的嘁嘁喳喳嚓嚓中了解了個梗概。
連裏倒也沒有責備呂雲浩,裝聾做啞,隻當不知。轉又覺得這樣下去也不大好,到底是軍隊編製,怕犯群眾紀律,就借調整班排時將呂雲浩和柳東成換了一下駐地。誰知這一換駐地,卻讓呂雲浩丟了對象,讓芮芳菲換了戀人。
柳東成一米七九,身材勻稱,一表人材,比那劉雲浩要勝出幾分。母校清華,國內大學頂尖級,也勝呂雲浩母校幾分。調整後柳東成住到了芮芳菲家,芮芳菲不久便移情戀上了柳東成。
那柳東成知不知道芮芳菲與呂雲浩談戀愛的事?
全連都知道了,消息最閉塞的韓熙光也知道了個大概,作為班長的柳東成怎麼能不知道呢?
如是說,就有點不地道了。怪道那兩個小子不肯言的呢,說了許多“迷糊”,弄得大夥兒迷迷糊糊,知道“迷糊”中有文章。
“迷糊”是柳東成在農場得的外號,農場有三四個外號叫“迷糊”的,柳東成是其中之一。
噢,怪道那兩個小子左迷糊、右迷糊說了一大堆迷糊的呢,迷糊帥哥奪芳心卻是不迷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