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0回 周大祥傳位柳東成(2 / 3)

啊呀熙光,我們搞科學研究的人,頭腦裏裝滿了工程學術問題,考慮的是如何攻下一個個難題,哪有時間去琢磨那些吹捧奉承、討人喜歡的言詞啊!視同路人,裝做不認識倒好了。隻怕偏偏又相熟識,狹路相逢,總也忘不了你,小禮送雙三寸金蓮,讓你受用受用。幸好是時代有些變了,沒有皇帝了,要不然我早就做了斷頭和尚了。

哪有那麼玄乎恐怖的事!

韓熙光故作驚歎,郭林道:

你再揭他老底、譏諷嘲笑,他就要炮轟功臣樓了。腸子是熟鐵的,又包在體內傷不著。但弄你個皮開肉綻、斷臂折股傷筋、血漿橫流你就夠滋潤了。

那就隻好聽天由命了。

這時範敬衝又從不無處走來。

這幫玩世不恭的老九,不將專家、勞模放在眼裏,不將官長權勢威放在眼裏。又在議論周大祥,揭短論長,一個個旁若無人,縱情說笑取樂。引得聽熱鬧的也插言打渾,你們該當何罪?

範教授那天說了那麼多狗屁,今天眾人也隻是議論議論狗屁而已,縱有罪也隻是狗屁罪罷了。

韓熙光的話引來眾人又一陣哄笑。

這時,忽而有人提出。

周大祥退居二線,以後該怎麼稱呼他?所長,過去是,現在已不是;稱他老所長,又有好幾位,比起那幾位,他又並不老。可不稱所長又稱什麼?

範敬衝又來了神兒,脫口而出。

叫他什麼?他在任內幹了不少狗屁事,有個狗屁成就,那就稱他狗屁所長。對,這狗屁所長最恰當,他當之無愧。

這雖然基本符合事實,卻也有些不雅。

郭林、韓熙光齊道“不雅”,鬱山道:

他名字中有一“大”字,稱其為“大所長”好不好?

照此推演,象郭林就該稱大主任,鬱山就該稱大書記,熙光就該稱大……,

伍河川卡殼沒有詞兒,韓熙光是副組長也沒當過,鬱山卻替他解了圍。

就稱他大秀才,他連半日官也沒有當過,卻喜歡舞文弄墨。

對對對,大秀才,大秀才,就稱大秀才。他說話文縐縐的,是個舞文弄墨的形象。什麼時候將大作拿來讓大家欣賞佐餐啊。怎麼樣?這些稱呼你們是不是倍感親戚呀?

郭林伸出胳膊,

你看,我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還親戚呢?

範敬衝馬上插了進來。

那是你不會當官,將當官看成苦差事,怯當官,畏當官。當了兩年工程組長,就一百個不願意。聽說要提拔為室主任,嚇的屁滾尿流,借點子感冒小恙便辭了那芝麻官,從此清閑不老養老。你看人家周大祥,真是大手長,多滋潤,哪天哪日不有幾筆好處妙事進賬,腦袋上哪年不增加幾道光環,整個機電所就是他周大祥家的。我看這大手長更貼切、更合適,又與大所長諧音。

鬱山和伍教授說我是秀才,這範教授才是真正的秀才底子。你看他議論多麼精當、準確,你聽他語句多麼華美感人。兼之不畏官、不畏權,敢於嬉笑怒罵鞭撻時弊,真正的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呀!

韓熙光又向郭林道:

你推了主任,辭了組長,和我們室的那幾個寶貝真有天壤之別呀。一個賴在主任位置上不肯下來,那三個又為了個組長絞盡腦汁,費盡心機。明裏推讓著,暗裏爭奪著,攪得一個工程組三分天下,老死不相往來。我看這範教授和伍教授也是不願當官之人哪!

伍河川想說什麼,卻讓郭林搶了先。

按你伍教授的說法,你們都曾是親密的戰友、同學和同事,你應該稱周大祥為同窗同舍同室的同學和同事,範教授應該稱他為同連同排同班的戰友和老鄉同學,這樣他就會倍感親戚的。

阿呀呀,那我們不就要成為斷頭和尚了嗎?我……。

伍河川帶了一句時髦而不雅的罵詈。

完了完了,你連他祖宗八代都罵進去了,他還能恭維你,提拔你,不整治你就很不錯了。

整治我們還少嗎?

範敬衝和伍河川一起憤憤不平。鬱山接過去道:

現在他退位了,大權不在握了,整治不著你們了。

大權不在握?整治不著!那繼任接班的不是他選定的?你們說他是大所長、現任的小所長柳東成跟了他二十年,能不感恩戴德、惟命是從,不聽大所長太上皇的?太上皇當然也能要和尚的命。

你們倆就和周大祥擺擺老戰友、老同學、老同事的譜,說說笑笑、罵罵詈詈,諷他幾句,刺他幾下,和當年同舍時一樣,取取樂兒,他又能將你們怎麼樣?能吃了你們!

阿呀呀,郭林你可別給當我們上了。是的,他表麵上和你嘻嘻哈哈、吹拉彈唱,表演得親密無間。骨子裏頭遠不是那回事,不將你往死裏整才怪呢,叫你有苦說不出。算了,你別出餿主意、送我們上斷頭台了。我倆快退休了,不想招是惹非、撩撥大手長太上皇。

二位剛才那氣魄都哪兒去了呀?

韓熙光自然知道自己那位表裏有別的朋友,但要逗逗這兩位胸藏怨氣又敢於直言的研究員。

你們二位怎麼就將昔日的同窗同舍和同事說得如此的可怖?

哎呀,熙光,不是我們說得可怖,而是他做得可鄙可怖啊!

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伍河川又補充道:

我們這是最客氣的了,我們當時同舍四個人,一位早已離開了,另一位葉清風一提到這位所長同舍就罵,將祖宗八代都帶上。

怪道你剛才也帶上了呢。

我和周大祥原來在同一個部隊,同連同排不同班,後來調幹進大學同支部不同班。五七年反右,周大祥被開除黨籍,換到我們班。我們全班沒有一個人歧視過他,都幫助他、暗中隱護他。可這小子從此卻學乖了,人說逢人隻說三分話,他則連半分都沒有。尤其是平反恢複黨籍後,更是耍奸玩滑,陰刁毒狠。昔日的同學、校友及同事,凡給不出好處、說不出恭維話的,就深仇大恨似的。除了冷板凳,就是小鞋兒,卡你壓你刁難你,提到他沒有不罵的。

他大概將當年的批評幫助當成整他,記上仇恨了。

有可能,可當年他放了那些言論後受到批判,那可不是班裏係裏要為。後來的批評幫助是上麵下達的政治任務,你不裝模作樣批判一通,你就通不過。他還恨我們,若不是我們替他擔了許多,替他隱瞞了許多,連學籍都保不住,那他就不會有今天了。

他可不管這些,而是記恨在心裏,我度他大概如此。

二位教授輪流述說著,韓熙光想起與火車上阮教授說的相似,沒吭聲。等二位牢騷發完了,封雨竹和冷豔芳齊道:

你們說了半天,那以後到底稱呼周大祥什麼呀?

你們看電影、電視有沒有注意到黃埔係的人是怎麼稱呼蔣介石的嗎?黃埔係的人如遇到蔣介石,你稱他總統、總裁、委員長,他都不高興,不愛聽。要稱他校長,他才感親戚,才喜歡。稱我們退居二線的所長為退所長、居所長,似乎都不雅,且有些拗口。他雖有蔣介石那樣獨裁,卻沒有當過校長,所以也不能稱校長。對,他是勞動模範,借這勞模的牌子撈了不少好處,那就叫他撈所長。對對對,叫撈所長好,撈所長好。

伍河川道完,範敬衝稱讚,封雨竹和冷豔芳齊和鬱山讚同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