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園聊友們正說得高興，所大門口進來一高一矮兩位女士，高的一米六五向上，矮的不到一米六；高的長方臉，白裏顯黃，矮的長圓臉，白裏透紅，一對大眼睛；高的穿一身半新女裝，蹬一雙栗色皮鞋。矮的是筆挺西服，項上金項鏈，紫色碎花真絲領帶，高根鞋；高的二尺長的烏發披在後背，矮的短發過耳不到肩，下端略卷曲。兩個肩挨肩走進所大門，邊走邊聊著什麼。
看到二人進門，眾聊客便有了話題。
你們那天說當官的工農兵學員都不怎麼的，這又來了兩位當官的女工農兵學員，你們看她們如何？
這可是機電所的兩個人物，一個是周大祥拔的黨委秘書，一個是所公司總經理選的助理兼公關兼秘書。機電所的女性誰有她們倆風光耀眼哪！
原來那高的石桂娥是所黨委秘書，矮的史英嫻是所公司總經理金斯美的助理兼公關兼秘書。
得誌沒有什麼不好，隻要不“得誌便猖狂”就行，辦事公道就行，不走旁門歪道就成。
巴結的人群踏碎門檻，擠破門框。一般的人是巴結不上她們倆的。
那你說說如何才能巴結上機電所的這兩位第一夫人。
啊呀，你們又瞎話了不是，那女秘書雖然結過婚，現在卻沒有丈夫，兩年前她升任黨委秘書時離了，現在是單身。
有錢有勢有地位的人，婚姻往往不穩定，離異的比例比一般人高得多。而離異有一多半是有錢有勢有地位的人弄出來的。
你說的雖有點道理，有點依據，但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我想問問你這巴結專家，如何才能巴結上機電所第一夫人和第一小姐？
淩峰如此問曲延興，曲延興罵道：
啊呀呀，你這壞鬼，我要是巴結專家的話，現在還能是這付窮酸相，還能在這裏和你們閑聊？你看我一身布衣，兩袖清風，三人家庭，家徒四壁，十五平米住屋，名符其實的六麵碰壁，七窮八酸讀書郎、腦袋不開化的老九。明白了吧，我正想拜一個馬屁巴結專家為師，去去這一身倒黴氣！
我倒還真巴結過那助理一次。
一聞此言，眾人的目光一齊射向說話的安玲芬。安玲芬，就象她的名字一樣安分守己寧靜。大學畢業後來到機電所，幾十年從所門到家門，進了所門埋頭工作，進了家門忙家務。幾十年忙忙碌碌，沒有一次立功受獎，一切都是隨大流流過來的。凡她有的，別人都有，別人有的，她則不見得有。現在快退休了，工作安排得少些了，所以上午工間操也經常到這小花園來散散步，活動活動筋骨，有時也聊聊天。範敬衝、水揚波、鬱山、郭林、單琳琚、冷豔芳等經常在這裏天南海北地聊，她遇上了就聽聽，聽範敬衝憤憤不平、鬱山喜笑怒罵，聽韓熙光高談闊論、水揚波分析說理、郭林畫龍點睛。高山流水，落霞孤鶩，她都聽得津津有味，點頭稱是，一般是聽而不說。她年齡比範敬衝、伍河川小而比水揚波、鬱山、韓熙光等都大，眾人都很尊重她。今天見她說曾巴結過史英嫻，就都看著她，她也就說了下麵的故事。
那是兩年多前的事，一家鄉鎮企業求我們幫助搞三台電子計數器。這在十幾年前是個不小的項目，而今集成電路發達起來，功能擴展，隻需用幾塊組件加幾個電阻、電容一搭也就是了。因是不複雜，用器件少，數量也少，沒有什麼經濟效益，一開始沒有答應人家。後經不起那鄉鎮企業幾次三番地求告，才答應給他們搞幾台。狠狠心、閉上眼，要了他們一千二百元一台，三台共計三千六百無，後又增加兩台備用，共五台，計六千元。
雙方談妥以後，那鄉鎮企業回去立刻就寫好協議，簽字蓋章後寄送到我們手上。我們組長葉永健讓我拿著對方已簽字蓋章的協議去找所公司蓋章，以使協議生效。
我去到總經理辦公室，金斯美不在，助理兼公關正在接待兩位來賓，客人輪流向公關述說。公關不時衝他們微笑，申述自己的意見，問一些問題。那天，公關穿的也是筆挺的西服短裙，打著領帶，發型與今天稍有不同，額前齊眉，鬢角梅花圈，頭頂小波浪。腦後獅毛卷，兩耳金燦燦五分幣大小一對耳環。
公關眉睫閃動，朱唇頻啟，與兩個客人談了十多分鍾。客人告辭，公關起身送行時發現了我，多虧她還認識曾幫她們搬家的我。
你找我有事？
我想請你蓋個章。
那你請稍等會兒，我送走客人就來給你辦。
誰知這送客送了近半小時，我想她是被什麼人或事掛住了。正準備往回走時她回來了，身邊圍著幾個人，她坐到椅子上對我說：
送客時被兩個熟人攔住說了幾句話，讓你久等了。請你再稍待會兒，這幾位的事兒急，我給他們辦完了就給你辦，時間不會長的。
不急，你忙吧，我再等會兒。
我無可奈何。看那幾個所長、書記的親信和廠長經理的參謀，地位都比我高。不過，她辦事也真不算慢，不幾分鍾就將那幾個人打發了，高高興興拿著蓋了公章和總經理大印的批件走了。
我將手中的協議遞給她，她看了兩遍，沒有吭氣，又看了兩遍。我想，我隻是蓋個戳兒，至於那麼翻來覆去的看麼？莫非這協議有什麼問題不成？果然，助理啟動朱唇，對我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