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熙光說至此，封雨竹問他。
酸秀才，你說工農兵學員當年都是先進、模範、標兵、積極分子之類的人物，其基礎差些，先天不足，學術上差些，工作能力欠缺些可以理解。何至於這些言必稱馬列、行必遵毛澤東思想的人，做宣傳等社會工作也不行，不少人品質又如此之差呢？如三、七、十一的現任室黨支部書記也都是工農兵學員，那幾個室的科研生產、經濟效益和內部團結實在不敢恭維。
他是酸秀才，你就是個書呆子。假冒偽劣難道是今天才有！你不知道學“毛選”，鬥私批修那陣子，狠鬥私字一閃念，立竿見影等等。芝麻綠豆大的事誇大成籃球大，熱氣球大，飛天膨脹，誇大再誇大，拔高再拔高；黑的洗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沒有的事、捕風捉影玄虛成親目所見，活靈活現、神乎其神；至於將美的說成醜的，又將醜的描繪成美的，更是司空見慣、不可勝數了。難道那不是偽和劣？不是假和冒？工農兵學員中的那些先進模範也不乏這類人。當時是推薦上大學，這類人捷足先登。白卷先生的兄弟姐妹們文化水準低下，道德品質頑劣，卻善於辭令、拉幫結派，賣身投靠四人幫，以整人起家。大學鍍金後依舊不學無術，卻神氣十足，依舊靠那看家本領組織關係網，將那些騷人墨客、科技工作者踩在腳下，你稍有不滿，便給你潤物細無聲，抽血不用針，割肉不言聲，提職提薪沒有你的份，分配住房讓你往後蹲。
略頓了頓，水揚波繼續言道。
現在這幫人成了《星月機電研究所》的統治者，上麵的政策由他們貫徹，本所的政策由他們製定，官員由他們任命，自是大官選中官，中官選小官，小官用爪牙。皆是非吹牛不舉，唯馬屁是用，能廉潔乎？無論是調資、提職稱、分配住房，自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以他們為中心旋轉，稍稍不利於他們的都通不過。然後是他們的關係人，關係戶，再然後才是有突出貢獻、不可或缺的科技工作者，輪到普通科技工和普通工人時就隻有殘羹剩菜冷湯了。這樣的領導班子能廉潔奉公！貪汙受賄腐敗的溫床而已。
質量管理處處長熊士元是六六屆，他手下有兩個老牌大專生，但也不見他們監管產品質量、處理質量問題，隻見他們跟班吃喝。
那熊士元，和我們一起在農場混過。那老兄迫不及待找了個農村姑娘，接連生了兩個千金，又超計劃生了個兒子。弄得降了一級工資，得了個黨內記過處分。不過他夠精明、能折騰，竟能將老婆孩子的戶口從東北老家遷到了本所北山試驗基地附近的村子。原來《星月工程研究院》為解決無業子弟的工作問題，在北山十四所試驗基地辦了個子弟技術學校，熊士元自告奮勇去任教，院所通過支助生產大隊，將他老婆和兩個孩子的戶口遷進了那村子，又將他老婆安排在機電所北山試驗基地做臨時工，大女兒則留在東北老家。後來官爺們的子弟培訓完了，學校就停辦了。熊士元成了有功之人，院裏又將他調回所裏，並將他老婆孩子的戶口從北山試驗基地附近遷到機電所旁邊的生產隊，他老婆轉到所工廠做臨時工。質量組從科技管理處分離出來成立質量處，他當了副處長，一年後轉為正處長。那熊士元特別能睡覺、善睡覺，他參加會議，若無發言任務，準是坐在角落裏，會議開始他便開始睡，無人幹擾時能睡到會議結束。
聽了韓熙光的介紹，水揚波道：
幸虧在那時，若在今天獨生子女政策，那小子連工作都保不住。不過生育雖需要講科學、有計劃、有節製，但也不能極左走極端。獨生子女政策有許多弊病，不符合人類社會發展和生育規律，對強國不利，留下不少難處理的後遺症和隱患。有一首詞《清明 落英花園》是位失獨母親寫的，其文如下：
天上人間兩茫茫，傷離別，痛斷腸。獨苗早逝，何處話淒涼？夜夜盼
得入夢鄉，奈何橋，會兒郎。 瑤池岸邊訴衷腸，兒牽掛，親爹
娘。夜長夢短，醒來淚千行。隻待踏上黃泉路，長相守，在天堂。
封雨竹和冷豔芳、夏碧蓮齊道：
真夠淒涼的。獨生子女政策是隻顧眼前、不顧將來，以後人為壑。給社會留下許多棘手的難題，給許多孩子造成性格缺陷，給部分家庭以毀滅，使老中青比例失調，老齡化快速到來，也給國防強軍埋下不利因素。而且多數家庭第二個孩子的智商優於第一個，故也損失了不少智商，對中國的發展提高不利。
我們國家自“反右”後，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不容許相持，弄得有些政策法令也都偏左，。而且是越往下行越左，越往後走越左，先極端而後僵化。如說煉鋼就全民煉鋼，說躍進就畝產萬斤；如戶籍高牆數十年隔絕城鎮鄉村，說計劃生育就隻能獨生一胎，說發展科學就先革除炎黃的斤兩丈尺裏升鬥；說富就不論道德手段，唯富是勝是榮是英雄，弄得以權謀私、貪汙受賄暗流湧動，弄得拐賣婦女兒童、搶劫販毒猖獗，虎狼肆虐，蒼蠅亂飛。
這獨生子女政策是值得商榷，然與今天的話題無關，留著下次再議論吧。
質量處倒沒有聽說有什麼特別令人討嫌處，隻是兩個處長三個科員，對產品質量的監督、檢查都是應付差事，隻抓考試，不抓實際，隻考別人，不考自己。項目檢查驗收也隻是跟著簽字吃喝，並不真正動手測一測，檢一檢。沒有見他們查出一個有分量的質量問題，可機電所的產品常常在聯試中出事故。
這種事的的確確有，確確實實是，我們那個《溫度模擬器》，外表漂亮裏麵粗製濫造。驗收那天俞盛珠臨時抓人補簽了審核和校對，然後語無倫次地吹噓一通。舒禮銀又恭維、讚揚、捧場幾句。那熊士元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簽字了，當然洪邁鼎也是如此。
他們要看一眼那字就簽不得了，俞盛珠的圖紙簡直就是學童塗鴉，猶如神漢、巫婆的符咒，別人是看不懂的。
鬱山不等韓熙光說完就搶過話題。
也就你這號不識抬舉、不知進退的這也看不慣，那也不順眼，頂真較勁挑刺兒。自己又白衣一個，弄得榮譽不沾邊、好處沒有份，遭人厭來惹人恨啊！
這就叫做“能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世界遊”啊。
水揚波話音未落，郭林道：
慢來，慢來，“無能者無所求”，你怎麼說成是“世界遊”了呢？
別急，別急！你們看，你能幹會幹喜歡幹活，那就多幹活，老幹活，總有幹不完的活，總能為他人作嫁衣裳；那些不能幹活的就去當科長、處長，就亂規劃、瞎指揮，就吃遍東西南北中，遊遍五湖四海泰華嵩，遊遍五大洲三大洋，英美法德意俄澳日；你有思想，看到這狀態、這問題、這危機，擔心國家前途和人民幸福，卻無力改變一絲一毫，隻能憂心如焚空勞神，你是腐儒不知肉食者鄙啊！
你又說錯了，是七大洲、四大洋，不是五大洲、三大洋。
南北美洲其實隻是一個洲。南極洲和北冰洋冰天雪地寒徹骨，倘若弄個有去無還虧老本，他們敢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