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曹夢倫到院辦某公司後即露了胡蘿卜餡兒。在本所當經濟師兼調度無需多少科技知識，人雲亦雲、會要錢即可。當副處長也隻需會指手畫腳，會將上麵的指令往下傳，下麵的要求往上反映就行。雖然每次申請的款項總要被砍掉一截，也隻是多申請幾次而已。擬定的工期也多要往後推，好再申請經費，如此循環往複，以至無窮。然而管理一個公司，做了主帥，很多時候就要自己拿主意、做決定。在風雲變幻莫測的商界，這就是曹夢倫力所難及的了。再說，公司的那幫公子、小姐哪裏能象科研人員那樣溫順聽話，提示一下就能給你將事情辦了。那個個都是算盤珠子，撥一下能動一下就不錯。這曹夢倫倒是有自知之明，自知玩兒不轉後便主動辭了職，又回到機電所。此時科技管理處處長已為洪邁鼎占了，副處長的名額已滿。正巧原體製改革委員會主任章治賓臨近退休，便將位置讓了出來。他升為體製改革委員會主任，正處級，是個閑職，完全能勝任。
你們說這科技管理處讓洪邁鼎掌權、用那些人能行嗎？記得桂殿軾和牛年生、諸楓橋幾任科技管理處長時，人員不到現在一半，科研生產緊緊有條。至黎元亮時換了幾個大專生，也很精幹，搞的是虎虎有生氣，事業興旺是非少。許隆寬尚未來得及施展就讓周大祥換成了洪邁鼎。
你叫洪邁鼎也去用正規大學生，他指揮得了嗎？他坐在寶座上能舒服嗎？曹夢倫也比他強得多啊。
這倒是實情，剩下那幾個老的老實，用不著他指揮。
還有幾個處長是工農兵學員？有沒有不是的？
宣傳處印子章和物資器材處蔣德利也都是工農兵學員。宣傳原來是組，器材原來是科，精簡機構時都升為處，人員沒有精簡下來，官卻增多了，躍升了。印子章原來也在研究室待過，也是幹不下去，鼓搗政治部的人將他調到宣傳組。組變成科時，他升為科長，又給他配了女副手林巧玲。科再升為處時，水漲船高，他升為處長，林巧玲成為科長。林巧玲那張嘴可比阿慶嫂還要靈巧善應得多，轉了幾個科室，最後落腳宣傳處。現在宣傳處是一個處長和一個科長，沒有科員。看報、喝茶和聊天外無所事事，人稱“沒有一兵，不幹一事”。閑極無聊就到處參觀學習、訪問取經，吃喝玩樂。
誰說他們什麼也不幹啦，去年“雙基教育”時不是搞了個宣傳鼓動提綱發到各科室、各研究室，讓各單位學習、全所考試的嗎？後來又在全所大會上念了三個多小時。
封雨竹剛說到這裏，冷豔芳道：
你就別提那宣傳鼓動提綱了。宣傳的宗旨和主題本應是繼承八路傳統，發揚共產主義精神和提高思想覺悟，為建設祖國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而艱苦奮鬥。告戒人們反腐倡廉，不要成為有奶便是娘，無奶自成狼、欺軟怕硬的敗類；不要作錢來伸手，酒菜來了張口的吸血鬼和寄生蟲。可他們搞的那提綱除標語口號外，東摘西抄了許多馬恩列斯毛的語錄和論說。書上抄幾段，報上摘幾條，東拚西湊，拚湊成一個文不對題的大雜燴。為了顯示知識淵博，又將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及朱元章、李自成、洪秀全等等都引了幾條，這就將封建主義、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攪合在一起，顛三倒四，混淆不清。至於社會民主是什麼？是既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令人匪夷所思，墜入茫茫雲霧之中。
唉，反正我不懂，你不懂，大家都不懂，我看他自己也不懂。台上念的吃力費勁、吐沫亂飛，台下聊的酣暢淋漓，睡的夢遊仙境。他在台上念完了，你在台下也睡醒了。
韓熙光說到這裏，有人便笑出聲來，連連道：
的確是這樣，的確是這樣，那天我就美美地睡了一覺。
說他們是掛羊頭，賣狗肉。不對，掛著招搖撞騙的招牌，內裏羊肉沒有，狗肉沒有，連老鼠肉也沒有，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他們將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糟蹋得不成樣子，真正的假冒偽劣。
水揚波說完，鬱山瞧了瞧，文碧璿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隨道。
還有物資器材處，原處長郝詩增是個正經的大學畢業，憨厚誠實，器材管理得井井有條。周大祥上台後讓郝詩增下了台，將蔣德利提升為正的。那家夥本事不大，貪心不小，對餘天民不讓他們私分器材回扣恨之入骨，說“誰能將餘天民女兒的先天性心髒病治好了，他就同意分回扣了”。當了處長後一手遮天，你現在去領一般的材料和元器件，質量是沒有保證的。
是的，我們領的磁盤，中間就有不少壞的，電阻、電容、元器件等等也有壞的，更多標稱精度不準確的。不過他們態度很好，立刻給換，並告訴我們，不管領什麼，發現壞的就來換。
問題是新買進的器材、元器件為什麼會有壞的？
俗話說“吃人家的口軟，拿人家的手短”。拿了回扣，品質質量焉能還象原來那樣得到保證。機電所一年的器材費幾千萬，縱然是百分之一的回扣，也幾十萬哪，他們總共才二十幾個人，每個人也上萬哪！無論哪個研究室，拚死拚活，一年幹下來，能掙個三五萬、七八萬、每人能分個一千、兩千的就是特大豐收、特大喜訊。蔣德利等主張物資器材處的人分一部分，上繳一部分。上報到所裏，黨委討論時，餘天民不同意，主張收歸所裏，由所裏統一處理，物資器材處的獎金再由所裏下發。
回扣合法誕生後，財物經手不窮而不犯法，真夠荒誕的。現在有百分之十幾的回扣。實際上是要求多少給多少，反正都出在貨款裏，供貨商是不做虧本買賣的。
你說外麵打假打的轟轟烈烈，這風怎麼就吹不進機電研究所呢？
打假多是虛張聲勢、空熱烈。沒有回扣，假冒尚且泛濫，有了回扣，偽劣不成災就怪了。這不，報載假藥使人喪命，假種子、假農藥使農業絕收時有發生、電視和廣播中也時有見聞。機電所之器材，區區海水一滴，冰山一角，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而危害最大、最致命的假是“假公仆”，還不見怎麼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