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 俞盛珠恢複三軸台(1 / 3)

舒禮銀跑上樓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轉過身告訴韓熙光。

昨天俞盛珠說塗量海走了,焦華星任主任後他們室每況愈下、將死不活,剩下不幾個人,都各自幹私活去了。他說他沒有什麼事,我想借用他到我們組來幫忙幹點事。

俞盛珠,他現在不在這兒協助修理“熱源模擬器”的冷熱板嗎?

是的,他說修理重新安裝完了,就沒有什麼事兒了。

聽說他搞的東西都不大好。那台“熱源模擬器”核心部分冷熱板和控製器是別人搞的,其餘都是很一般的機械結構,一般的金屬材料,而且有木林森完全成功的樣本可參考,他隻需照模畫樣,裝配時卻讓李闓運吃盡了苦頭。尤其那大架子過於粗頇難看,不得不重新設計再澆鑄。你我都看過他的圖紙,完全沒有章法,視圖擺放不正規、尺寸標注不規範,技術說明無條理,完全不象進過高校的人畫的,倒象小兒塗鴉。

我們借用他不是讓他來負責關鍵重要部件的設計加工和安裝調試,是讓他打打雜、幹些邊緣掃尾的活。

我們有那麼多的雜活需要借用一個工程師來打雜嗎?

韓熙光說完就很後悔,覺得自己真是不識抬舉。舒禮銀說商量是禮節性的,已經很給麵子了。舒禮銀喜歡幹那些虛無縹緲不著邊際、模棱兩可、毫無實用價值卻能出名獲利的超前試驗和研究。再高的技術指標和要求他都敢拍胸脯;可行不可行,能用不能用都不在乎。不切實際、不講應用,越荒唐越起勁,反正沒有人做過,也沒有人用,無從驗證,說什麼是什麼。卻可以天墜落花般炫耀為先進高水平,領導認可就足夠。報功頷獎之後束之高閣,藏入深洞,永世不再問。憑涉手中的那點權力耀武揚威,靠吹牛拍馬的功力糊弄那些不學無術、喜歡別人恭維奉承的官領導。他讓韓熙光幹這些時總不那麼痛快、順從,總要提些他難以回答的問題或異議,繼而不了了之,“撓性擾動試驗”就鬧了個不歡而散。這俞盛珠是叫向東不往西、讓打狗不罵雞的,用起來會得心應手。

果然,舒禮銀道:

下麵的設備安裝有許多雜活,多個人手,我們自己就會輕鬆些,騰出手來幹重要的、關鍵的。我看俞盛珠老實肯幹,能吃苦。

既是這樣,那你看著辦吧!確實活多幹不過來,需要人幫忙,你就請他來。

韓熙光說完陷入沉思,想起那年杜基常拒俞盛珠於門外的事。

俞盛珠與韓熙光不是一個室,可幾年前的辦公室卻門對門,所以並不麵生。有多少能耐不知曉,卻從其同室人的口中得知是粘粘糊糊、窩窩囊囊。甄應昌任組長時,有一天俞盛珠跑到五室五組,說他已經調到本組,錢述宗錢主任讓他來報到。當時是杜基常接待的,莫明其妙。而這俞盛珠的底細,杜基常卻知道一些,靈機一動,對俞盛珠道:“關於你的事嘛,我們組尚未討論過,暫時尚無法安排,過幾天,待我們討論後再通知你來工作好嘛?”

俞盛珠怏怏而退,杜基常來不及轉告甄應昌,直接找錢述宗。

這俞盛珠是學機械的,可卻是機不行,電不通,粘粘糊糊,窩窩囊囊,你怎麼同意他調到我們組來啦?

誰同意他到你們組工作拉!他想到我們室來,情況我不清楚,我想隻有你們那裏能安排,就讓他到你們那裏問問有沒有可能?怎麼就來報到拉!

原來是這樣,我當是你同意他調來我們組呢。這個人沒有什麼壞心眼兒,是個死心眼兒,窩窩囊囊沒有什麼能耐,又聽說紀律鬆散,常常見不到人,我們是不能要的。

那不讓他來就是了。

俞盛珠一直沒有接到五室的通知,誰知這個通知卻在十年後由舒禮銀發出了。韓熙光不由得感歎起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臭豆腐有人吃不稀奇,臭味相投就行啊。

俞盛珠拿著新加工出來的一個零件走到舒禮銀麵前。

東西加工好了,你看看行嘛?舒禮銀一看那工件連連稱讚:

對對對,就是這個樣子,就是這個樣子,挺好,挺好,正是我想要的,你趕緊把它安上去吧。

好好好,我馬上就給你安上去。

大凡正常加工出來的機械零件,肉眼隻看到長短粗細方圓和光亮等等,隻有待到裝配時才知道它的合格與否及精密與粗糙。這俞盛珠設計加工的東西就是經不起測量和裝配,總要修修補補,墊墊銼銼、甚至鋸鋸鑿鑿的,那《熱源模擬器》將李闓運累得半死。

用了一段時間後,舒禮銀覺得俞盛珠言聽計從、得心應手,就想幹脆將他調過來。俞盛珠自然是巴望不著,九室主任焦華星也願意割愛。可報到錢述宗那裏卻遭到拒絕,隻好繼續借用,並將恢複三軸懸浮台的事交給了他。

與朱春培不同,俞盛珠喝過大學機械專業的墨水,信心十足,滿口應承舒禮銀,“你怎麼說,我就怎麼改。”

舒禮銀一陣舒心滿意,喜笑顏開。

幾天後,舒禮銀拿了幾張俞盛珠的圖紙來審。韓熙光展開一看,真個是兒童塗鴉。一張圖上有幾個比例,視圖相互滲透,技術說明無條理。左看右看,倒也看明白了,沒有簽字。又將圖紙遞給舒禮銀,略略指出幾處差錯,建議畫得正規點再審。舒心中雖不悅,卻也無可奈何。後來便沒有再來審,隻是讓韓熙光也設計了幾個零件。

這天韓熙光中午下樓去吃飯,舒禮銀攔在樓道口。

老韓,為三軸台加工的那些東西是否可以拉回來?

我給第三機械廠打了好幾次電話,不是不通,就是沒有人接,沒有聯係上,怕撲空,沒有敢去。對了,加工的東西大部分是俞盛珠的,我隻有很少幾件,他經常去,何不叫他聯係聯係。

他窩窩囊囊的,話又說不清楚,我看還是你跑一趟,趕快拉回來,連他的一起拉回來。

那我明天跑一趟,要拉,當然是一起拉了。

你不如今天下午就跑一趟。

今天下午!緊張點,……那我下午就去一趟吧。

下午,韓熙光騎車奔到第三機械廠,找到李闓運說明來意。

東西早就加工好了,就等你們來拉呢。

是嗎?我給你打了好多次電話,不是不通,就是沒有人接,不知怎麼回事?

誰讓你還打那個電話拉,我們現在在換程控電話,老的不能用,新的沒有通,我們打電話都要到外麵去。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們一下啊。

誰說沒有告訴?早告訴老俞了。他的和你的都加工好了,就等你們來拉呢。

可他一聲也沒有吭啊。

這老俞,辦事這麼不牢靠,我叮囑了又叮囑,他卻不吭聲。

算了,不提他了,我們明天來拉可以嘛?

當然可以,沒有問題,最好稍稍晚點來。

為什麼?

好吃了飯走啊。

你當我也為了頓飯!那今天我不就上午來啦!

李闓運笑了笑。

好,那隨你明天什麼時候來,我在這裏守著你們來。

韓熙光隨即打電話讓舒禮銀到車隊要一輛一三零,明天來拉加工件,然後又與李闓運約定了安裝時間。

事情辦妥了,韓熙光辭了李闓運騎回家。

第二天拉加工件,李闓運執意留吃飯,韓熙光謝絕了。

車到了機電所,哪兒也找不到舒禮銀。協理員魚子洲告訴說“老舒聽日本人的報告去了”。 魚子洲抓來幾個年輕人,幫著將車上的加工件卸下來,搬進了試驗室。

韓熙光正在辦公室看書,舒禮銀來電話。

日本人明天要來參觀試驗室,今天要將三軸台安裝起來。

新加工的零件尚不知道能否安上去,安上去能否浮起來是個未知數,浮起來能不能按規律動作更不知道,最好別在東洋人麵前出洋相。再說,與第三機械廠約定的是下個星期來安裝,現在馬上叫他們來裝也趕不上明天演示啊。

我已經請我們所工廠的兩個老師傅在安裝了,你將圖紙拿下來。

圖紙是俞盛珠畫的,他那兒不是有嘛?

他的一時找不到,將你的那份拿下來吧。

韓熙光放下電話,從文件櫃中翻出圖紙,下到試驗室。

三車間的馬啟程、黃金海兩位師傅正在打孔攻絲,攤了一地的零部件,俞盛珠在旁邊幫忙打雜。韓熙光將圖紙放到一張試驗桌上。

圖紙放這兒,老俞在這兒,馬、黃二位師傅有不明白的地方請教老俞,這次改造是他負責的,圖紙也多是他畫的。

二位師傅應了一聲,卻沒有停下手中的活。韓熙光插不上手,又不好離開,就坐到自己的試驗桌旁看他們裝備。

下班了,馬、黃二位師傅和俞盛盛珠回家吃飯去了。舒禮銀從外麵回到了試驗室,見韓熙光在,就問:

裝得怎樣?能趕上明天給日本人表演嘛?

我看恐怕趕不上,你看現在這狀態。

能不能讓他們加快點速度?

這是爭不得的,急了,出了差錯,就更慢了。

不行,就讓他們加班加點,幹個通宵。

縱有可能湊合裝起來,也肯定表演不了。表演不了,反而會出洋相,讓東洋人笑話,還不如就讓他們看看幾大部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