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藍立奇翻船童醫院(2 / 3)

你想買嗎?

音質好的話就買一台。

那你的錢呢,拿給我看看。

營業員盯著半老頭,看著他腰間束的那根布帶,遲疑著不動手。

你死死的瞪著我幹嘛?快拿給我看看!這麼多人在這裏,我能搶你不成?

不怕你搶,怕你弄壞了賠不起。

看看聽聽就能壞!那你這東西也太嬌嫩經不起擺弄了,還擺放在這裏賣個什麼勁,快拿一台我看看。

營業員十分無奈,遲疑地拿出一台半導體,小心翼翼地放到櫃台上。

當心點啊!

半老頭也不理她,接過來,竟自擺弄起來,看起來挺熟練。聽了一會兒,讓換一台。營業員又給他換了一台。再擺弄一會兒,又叫換,又換,直換了四五次,最後對營業員說道:

就是這一台吧,多少錢?

營業員指了指標價,半老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大把大團結,看得那售貨員眼睛都直了,從中抽出幾張給了營業員。

半老頭揣好其餘的錢,拿起收音機,營業員又看看他,他也看看營業員,相互對視了一下。這時幾個年輕的同伴找到他。

歐陽教授在這兒呢,買什麼啦?

買了台六波段的收音機,回農場大家聽聽新聞和文藝節目。

就買一台呀,你一個人聽!何不給我們每個人都買一台,大家都有得聽。

那也太吵了吧!

歐陽教授又去買了圍棋和象棋,眾人說說笑笑離開了百貨公司。

他們那農場還發生一件可笑的事。一次一個積極分子看到一個鴨蛋殼上畫著林彪的頭像,另一個鴨蛋殼又畫著一隻公雞,兩個蛋殼擺放在一起。這位積極分子將兩個蛋殼一連綴,一發揮,說這是反革命行為,影射林副主席是好鬥的公雞。於是連夜突審,硬要那畫畫的交待出反革命罪行,那哪兒有得交待。那人卻也有些精明,加之文化革命幾年,見多識廣。自思,他們說你有,你若說沒有是不行的,準吃苦頭。你順著他們問的說,他們就高興。於是問他“這是不是反革命罪行?”他便說“是是是,的的確確是”,“還有什麼反動言論?”“可能有,我自己也覺得不應該隻有這一項、這一次,隻是具體記不起來了,得回去好好回憶”。問他有沒有日記?他先說沒有。再一問,忙改口說有,怕你們搜查,扔到農場的小湖裏了。

詢問的人立刻將這一情況報了上去,上級讓派人去打撈。於是大小幹部義不容辭,積極分子自告奮勇,個個爭先恐後跳下湖去,潛水紮猛子,撈了一個多時辰,一無所獲。拿來網拖,也是空勞碌。

正當眾人累得筋疲力盡、狼狽不堪之時,有人發現那“反革命”在偷偷竊笑。眾人知道上當,複又提審他。問他到底有沒有反革命日記?他言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反革命,隻是個普通知識分子,平常喜歡塗塗畫畫。那幾天閑著沒有事時就在那兩個蛋殼上畫著玩,不想就畫了一個林彪,是照著牆上的那幅畫畫的。那天有一隻公雞在門口覓食,我又把它畫了下來。畫完隨手扔在那兒了。誰想讓那積極分子看到了,一聯想,報了上去,說是反革命事件。我怕吃苦頭,就順著審問者的口氣說了。問我有沒有“反革命日記”,我哪兒有。然而說沒有,你們又不信。怕坐飛機之類,那就說有吧。要我拿是拿不出的,隻好說是扔進湖裏了,你們也就拉倒了。誰想到你們真會去撈啊,所以就偷偷樂了。真有日記,扔到水裏一泡,撈上來也是沒有用的。

幾個審問的人一回想,也覺得審訊他過於輕鬆,你問什麼,他就承認什麼,從不頂嘴,也不辯駁。

這時幾個參加打撈的群眾對那“反革命”道:

你這“反革命”真正可恨,害得我們在湖水裏泡了大半天,若是淹死個把人,你的罪過可就大了。

他們逼迫我承認那子虛烏有的反革命罪行,我沒有辦法呀!隻能順著說,免受皮肉之苦,隻好對不起諸位。再說我想不讓你們下水,你們能信我嗎?

一個老九歎道:“風聲鶴唳,真是草木皆兵啊!”

一九六九年末,我們被從軍墾農場拉到河北蠡縣一個叫林堡的村子參加清理階級隊伍。村子很大,二十八個生產隊。雖叫林堡,卻一戶姓林的也沒有,第一大姓田,占一半多,其次王、李、趙,另有少數曹、韓、郭、魏、吳等。

我雖然沒有回到故鄉,卻來到了農村,和社員同吃不同住。早晨起床後,洗漱畢就去社員家吃飯,然後去各生產隊參加討論,再串門聊天,休息時聽聽那些女孩子唱歌。

我們國家的戶籍高牆不知埋沒了多少人才,我所聯係的十幾個生產隊中就有好幾個唱得非常好的小姑娘,她們都是沒有經過任何正規培訓的原聲唱,跟著電影和廣播學的,其嗓音之清亮甜美並不亞於那些歌星名腕,特別是有兩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唱的非常之好,長的又十分標致俊俏。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找一個做對象、做伴侶啊?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戶籍高牆是越不過的,誰也不敢碰那!當時還真有個積極分子給我介紹過,若不是戶籍阻隔,還真說不定,我的要求又不高。不過介紹的也不是農村的,她們知道農村戶口不行,所以介紹的是在天津工作的。

一般我隻在快睡覺時才回到住處,見到他們也沒有什麼言語,甚至在他們睡了後才回去,簡單洗洗,就上坑睡覺。

參加清理階級隊伍不到兩個月,七零年春節時我們在村裏幫做群眾工作,不讓搞迷信,大年初一不準磕頭。可當我到一家串門時,主人熱情接待,拿出糖果花生葵花籽招待,我象征性地吃兩顆花生。剛落坐不久,一個積極分子的母親自外而入,走到裏間坑沿邊,趴下去就給坑上的那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磕頭。因看到我在坐,邊磕頭邊說道,“我可不管你們的什麼規定不規定,我這拜年的頭是要磕的”。我原不知他是誰,旁邊的人笑著告訴我“這是吳小妹的母親”。聽此後,我和旁邊的人將她攙扶起後笑道,“我不跟你說,隻找你女兒吳小妹算賬”。後來碰到吳小妹,將她取笑一番。

那時規定在社員家吃飯,不得吃大米,不得吃魚肉蛋,可我卻吃過一次小小的家宴。那是正月初三,去幾個社員家串門聊天,到一個積極分子家門口,就走了進去。聊天時並不知道她愛人在準備飯菜,還沒有等到要走的時候,酒菜已經擺上了餐桌,請我入席,再三謝辭不掉,盛情難卻之下,隻好入席。各樣菜肴都嚐一口,酒自然是不能喝的,弄得她愛人也隻好不喝。她愛人不在村裏當農民,在縣城工作,家境比較好,夫婦倆都比較開朗。

春節沒有過完,部隊接到中央通知,讓在部隊鍛煉的大學生回歸原單位,於是我們就匆匆撤離了林堡村。

在林堡時,他們村的文藝小分隊找到萬有富,請他幫忙指導指導,主要是修改腳本。萬有富和藍立奇都知道我有點文學水準,就向他們推薦了我。那文藝小分隊的田頭頭便纏住我不放,沒奈何,隻好替他們改改腳本。幾天後那田頭頭說,“改過本子後演出效果好多了,鄰村的宣傳隊都很羨慕”。他特意請我去看他們的排練,那兩個唱得好、長得又十分標致的姑娘就是那次見到的。

可是,看排練似乎也不是白看,田頭頭請我將他們目前的幾個片斷連成一個完整的歌劇劇本。這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無奈那田頭頭纏住不放,隻好答應再修改修改,力爭將幾個片斷的故事連貫起來,人物姓名統一起來。

剛剛拿到他們提供的本子,看了兩個晚上,正準備動手改時接到了回城的命令。那田頭頭知道我們要走,急忙找到我,請求我留下一段時間,幫忙修改劇本。這是我無論如何不能答應的,也是部隊不能容許的,我向他們說明情況後,他不得不收回了請求。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從農場回到所裏後,我和籃立奇不僅被分在了一個室,而且是一個工程組,更而且的是他的辦公桌和我緊挨著,好在他在我後麵,不是前麵和左右,不障眼。又好在我和他不在一個題目組,業務上沒有什麼往來,沒有寒暄和語言交流。那時政治學習和討論比較多,發言時二人也相互不接茬兒,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各自尋各自的題目,談各自的觀點,沒有任何爭論。組內老成員在相當長時間內不知道我和他之間有很深的隔閡。後來又將他調到我們題目組,這就回避不了了。雖然感情上融洽不起來,工作上卻不能受影響,討論技術問題和協調工作時,相互間還是彬彬有禮、認認真真。經過一段時間後,再碰麵時也不再冷漠、不再相互不理睬了,開始禮貌地寒暄寒暄、打打招呼,但終不象和別人那樣真誠熱情。

回到所裏後,籃立奇異常活躍,多項體育運動他都能來兩下子,尤其好打籃球和乒乓球。籃球是所在連隊和所隊的主力,乒乓球雖沒有得過所冠軍,卻經常進入前三名。各項體育運動的遊戲規則他都了解一些,懂一點。機電研究所共訂有兩份《體育報》,一份是圖書館訂的,另一份就是他訂的。但凡所裏的運動會他都是主要倡導者和組織者之一,參加所外的運動會,他也多是領隊或指導組成員。故機電研究所愛好體育運動的不論男女、不論文化層次,都與他熟識。尤其是女的,經常看到他混在青女少婦中間說笑、嬉戲、打鬧。

體育運動外,他對文藝的興趣也很濃,幾乎是什麼演出都少不了他。不能上台演出時就在台下跑龍套,或者後台幫忙和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