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說的這些的的確確存在,我們以前做得不夠,今後要多做這方麵的工作。不過,你別忘記了我那時尚無權力,是在章穀甫任內。你扯得有點兒遠了,還是說說現存的吧!
現存的!五室原來五個組,四組去了公司,一組散失成半個,二組組長李夢林,已證明不行。我們五組兩個攤長殷顯文和舒禮銀,業務水平欠高,心胸太過狹窄,道德也欠缺,組織能力更差。否則不會讓一組三攤兩灘、一盤散沙維持到現在,二人又都和我一樣沒有黨票。二組的副組長申尚義業務能力挺強,隻是對錢的欲望太高,一心心掙錢賺鈔。又比較懶散,組織能力也欠缺,而沒有點組織能力,怕攏不住長久一盤散沙的一群人,我看也不大適合。
說到這裏,韓熙光故意沉吟了一會兒,告訴周大祥他覓到的兩個人。
對,適合的人嘛,除我之外,倒還有兩個,那就是三組的正副組長,霍金梁和蘇瑜琳。
那你說說他們的情況。
我從未和他們共過事,都是聽說來的,可能不準確,僅供參考。
鑒於錢述宗是這樣一個德行,這副主任嘛,不僅要業務水平高,還要有點組織能力和決斷力,才能調度得當,帶領全室的人更上層樓。道德品質要正大光明才能服眾。
有道理。
在五室剩下的三個半組中唯有三組還象個樣子。雖然聞說組內也有些矛盾,但霍金梁和蘇瑜玲二人相互信任,相互支持。在錢述宗完全不過問的情況下,能將全組的人團結好,管理得井井有條,能在前人的基礎上再創佳績,研究出新的成果,開拓出新產品,這就很不簡單哪。各項工作都相當出色,在五室可真是鳳毛麟角。
四個組唯有他們那個組象搞工程研究的,有成果拿出來,效益也最佳。其他幾個組則是將前人的成果打成碎片,又重新去撿拾芝麻大小的碎屑再拚湊,怎麼也並不出綠豆大小的成果來。
你說的真形象,這都是爭功奪利造成的。
另外,霍金梁去美國做過訪問學者,許方舟說他學到了不少東西。蘇瑜玲在西歐深造過,可誰又曾聽他們炫耀過自己,回國後都是悄無聲息地埋頭搞自己的業務。誰曾見他們爭過地位?爭過成果?爭過報酬?所以沒有聽說過他們組內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關係融洽,相當團結,一心一意搞科研生產,這是很難能可貴的。
還有一點值得提的是霍金梁和蘇瑜玲每年都不拿全組最高的獎金,都是中等略略偏上,這在另外幾個組找不到,全所恐怕也不多見。杜基常兼組長的第二年絞盡腦汁、想方設法使他和申尚義的獎金超過一般組員幾倍。
真有這事?
在小花園聊天時聽到的,後又從他們組的人那裏得到了證實。
看來你進行過調查。好!好!好!妙!這才是老朋友!不誇不貶,有理有據,中肯,是我老朋友的風格。耍貧嘴耍了半天,最後這幾句於我有用。有你這一番話,我就踏實了。
你真是個實用主義者。其實,我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對什麼人都是實話實說。因為不會說假話、謊話騙人,所以才落到今天這般窮愁潦倒。
想讓我同情你!沒有門兒,那是你自找的,我不同情你,三請四請都不肯出來,怨得了別人嗎?
這是什麼話?還口口聲聲老朋友、老朋友的。算了,白交了。
別耍嘴皮子了。你看還有其他人否?殷顯文怎麼樣?你剛才說他組長降為副組長時氣得差點吐血跳樓。
此人,為個組長改為副組長就象是挖了他家八代祖墳似的,與他的恩師結下刻骨的仇恨。現在是我們組的兩個攤長之一,剛才和舒禮銀一起介紹了。況且對於他,你還用問我嗎?你和他一起工作了那麼多年,還不知道?
原來周大祥升官、殷顯文去公司之前,兩個人曾在同一個研究室待了五六年之久。周大祥見韓熙光反問自己,便道:
對殷顯文這個人,你們接觸久了,也會有意見、有看法的。
韓熙光心想,還用久了,早就感知到了。
周大祥又提了幾個人,韓熙光依據自己的觀察,陳述了自己的看法。
如此看來,就是霍金梁和蘇瑜玲比較合適了。
比較起來,他們兩個是出類拔萃的了。你可以看看外室有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不要隻將目光狹縮在五室這個小天地裏嘛。
外室也沒有什麼合適的,而且本室有,還是本室的好。聽你這一番話,霍金梁和蘇瑜玲都挺合適,現在隻提一個副主任,還有一個做儲備呢,又何必到外室去找。
五室被錢述宗弄得奄奄一息、瀕臨破產滅亡,但願你們能將五室整頓好了,使其麵貌能有所改觀。
那也不能隻靠領導,也要靠全室的人心齊,人心齊,泰山移嘛。
你又將責任推到老百姓頭上了,老百姓反映了那麼多意見,無論正確與否,有幾個能引起領導重視的、聽到回音的?更有幾個被接收采納的?而當官的往往多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官一呼,要老百姓百應。群眾路線講了幾十年了,誰真正走過群眾路線?不過,你是個例外,至少還將我這布衣野老叫到辦公室來問上幾句,在官爺中也可算是鳳毛麟角了。
韓熙光說完,嘴角一笑,瞄了周大祥一眼。
你看,你看,又不正經了。比我小了十來歲,在我麵前“野老”“野老”的,不害羞。不過,你的話很實在、很有用,我聽了很受益,我會采納的。
任命副主任是你們的權力,改變五室的狀態,使其向好的方向發展是你們的職責,與我這普通科技工能有多大關係?黨的政策是下級服從上級,老百姓密切聯係領導、服從當官的,別弄顛倒了。
黨的政策是幹部密切聯係群眾,你小子故意顛倒說我們不聯係群眾,找你來難道不是聯係群眾?我會當眾宣布任命霍金梁或蘇瑜琳是你韓熙光的主意,許多人都知道你我的關係,會相信的。
那我豈不成了你的狗頭軍師了。不過,人人皆知周大所長向來獨斷專行,無所顧忌,未必肯聽一個布衣野老的意見。何況我未從你那裏獲得一星半點的好處,你告訴眾人諒也與我無大礙。
我還無惡不作呢!你小子真是三寸不爛之舌,將我描繪成如此形象,不覺得恐怖?你的好處是少不了的,你們室整頓好了,效益上去了,你不就水漲船高跟著受益了嗎?
獲益我未曾想過,將五室搞得有些生氣,能為國家和人民做點有益的事倒是我所希望的。
知道你有這份心,我自歎莫及。
所長閣下還有什麼事?若沒有什麼事,我該告辭了,免得影響了大所長的工作,鄙人可就吃罪不起了。
你小子又沒正經了,你就不能擺正我們之間的關係?老大所長、小所長的,討厭。另外的事嗎?有一件,也正想找你談呢。
什麼事?又神秘兮兮的。
沒有什麼神秘,就是資料室缺個主任,想請你去擔任。上次你來向我要工作時曾提過,後因出差擱下了,回來後又知你們室對你作了安排,就放下了。我知道你愛鑽古紙堆,是非黨員,先當副的,所裏現在不安排正的。
你這資料室與古紙堆能搭上什麼關係?我這種秉性的人當官對國家、對人民和對自己都沒有好處。上次是處於有飯吃、無事做的尷尬境地才求你的,現在既有飯吃又有事做,就不勞煩閣下了。多謝,多謝,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知道你雖非黨員,可馬列主義和毛主席著作卻讀的多,理解也深,非一般人所及。何不小試牛刀,實踐實踐?
我知道我自己,有思想,也有些未經實踐考驗的能力。但無權術,不是當官的料,又無黨票,你不要將我往險道上推。
你不想試試你的才幹,埋在腹內爛掉,豈不可惜。我知道小小一個資料室對你來說是大材小用,難以施展你的抱負,但真愛國不以官小而不為呀!
一介平民能有什麼才幹和抱負,小花園發發議論隻是些不著邊際的不經之談。參加聊的人都那樣,沒有什麼高見、低見的。
傳進我耳朵的卻有令人佩服的獨到的高見啊!
那也隻是信手撿來、信口開河而已。
信手塗鴉有妙作,信口開河有高見,才高八鬥非等閑之輩呀。
又胡說了不是,那些是從書本中、報紙上撿來的,我隻是體力勞動而已。
即使如此,也比別人體會得深,運用得活啊。你嫌官小,看不上眼,那我沒有辦法,我的權力隻能安排這麼大的官,非你眼中之物。
非也,非也,你看我與你交往近二十年,向來是直來直去,我這種性格的人是不適合當官的。
周大祥知道他的誌向和秉性,也不勉強。
還有沒有什麼事?
其它就沒有什麼了,你分析問題有理,判斷有據,意見中肯。希望你能常來,咱們多聊聊。噢,對了,咱們倆今天所談之事暫時不要對外講,所裏現在是了解情況,還未作決定,漏出去不大好。
放心吧大所長,我一不攀龍附鳳、二不嘩眾取寵,不會露半點風聲的。
韓熙光從所長辦公室出來,大樓前的那兩顆玉蘭開得正盛、芬芳滿空,滿吸了幾鼻子,頓覺腦清氣爽。他伸伸手臂,舒展舒展身子,信步走進小花園。小花園桃花含苞,牡丹吐芽,他哼起了電視劇《包公》的那幾句歌詞:
倉充鼠雀喜,利來狐兔鬥。爭名複爭利,誰肯再遮醜?
哼了兩遍,覺得不大對,記錯了,卻信口吟了出來,自己覺得好笑。
十幾天後,霍金梁搬進了五室辦公室,坐到了錢述宗旁邊,蘇瑜玲提升為三組組長。這才有了而後幾次聯合的熱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