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基常出去了，幾分鍾後，朱春培將撲克擺到桌子上。
發揚艱苦奮鬥精神，有勞有逸，勞逸結合。來，大家換換腦筋！
不來錢，老規矩，輸了就吃橘子皮。
胡秋萍、郎玉海、朱春培、苟興旺開始新一輪拱豬。拱了兩輪，四人正拱在興頭上，杜基常進得門來。
你們先暫時停一停，都和我一起去看房子。
胡秋萍是杜攤的台柱子，做得攤內一多半的主，也是這幾個牌友的主心骨，朱春培算得招集人。胡秋萍眼睛沒有離開手上的牌。
你去看看就是了，我們都相信你。
此房又不是我一個人住，我一個人看了不算數的。
你去看吧，我們都信任你，相信你的眼力，同意你的決定。
這樣的話我也不需要再看了，我已經看過幾遍了。
聽杜基常說話的語氣，知道他的不滿，胡秋萍轉而問朱春培。
小朱，你以前不是在那兒待過嗎？那房子怎麼樣阿？
不錯，就是夏天熱了點，我看你們同意就行了，現在做什麼事都是領導說了算。
一聽此言，杜基常更顯出不悅之色。
在這個組內，我說的話往往是不靈的，遭埋怨的。今天說同意，過後又說不算數，嘰嘰咕咕喳喳，沒完沒了的埋怨。這是大家的事，這裏沒有領導，誰說了也不算。大家的事大家辦，大家說了算，我看你們幾個還是都去看看好。
胡聽了此言，也就不高興起來。
現在就是領導說了算嘛，中央說斃誰就斃誰，誰能改變得了。
那是中央，這裏不是，我沒有那麼大的牛皮。何況中央也不隨便斃人。
郎玉海和苟興旺一直沒吭聲，聽到這裏，苟興旺放下牌。
今天就拱到這裏，將分數記上，下次接著拱，接著記，現在跟經理大人看房子去。
眾人這才都放下牌，苟跟在杜的屁股後麵出去了，胡、郎也離開了座位。朱十分不悅。
真掃興！
這都是些小人之心，他要是在拱豬就不會這樣了，正在興頭上，硬生生讓他給攪了。
胡秋萍氣憤憤說完，也走了出去。朱春培將那牌洗了幾遍，放在桌子上，也走出了房間。
殷顯文難得到一二二一辦公室來，朱春培也難得不拱豬時待在位置上，杜基常，胡秋萍、郎玉海也在，加上這個房間的常客韓熙光和施慧敏。雖不齊全，卻是少有之多了。
五室書記武斌文來了解情況，增求意見，也增求了杜基常他們的意見。增求意見時大家都沒有說什麼，閑聊時胡秋萍卻問杜基常。
小郎的試驗台你處理得如何？
什麼試驗台？
小郎需要一個試驗台，你與後勤聯係得如何？
噢！原來是試驗桌子啊，正在聯係，無需著急。……唉，我在本室沒有幹什麼業務工作，盡幹些往室裏進東西的事，為室裏添置了不少設備，現在卻走得灰溜溜的，連一張試驗桌都帶不走。
這自我表功中帶著埋怨，是說給武斌文聽的。可武斌文明白，杜副主任兼組長兩年多，除拆賣老懸浮台、將五組搞成三個互不來往的攤攤外，何曾為室裏、組裏幹過一星半點有益的事，哪裏添置過什麼儀器設備和家具。看看人心失盡，信譽掃地，就又帶著親信隨從、帶上組內唯一成熟能掙錢的產品去了所公司。
沒有人附和響應杜基常，連一向吧拉吧拉自以為是、愛搶風頭的胡秋萍也沒有幫腔。大概她也覺得帶著組裏的產品去公司是她們自己爭著去掙錢發大財的，室裏沒有鼓勵、也沒有阻攔，難以埋怨。
見此情景，郎玉海利用以前的交情，央求殷顯文。
殷組長，怎麼，給我一張試驗台或寫字台好嗎？看在你我以往的交情上，你們那麼多。
那些都是有主的，將來都是要搬進仿真樓的，不經室裏同意，我哪有權力隨便給人那。
你們那麼多，一人一個試驗台加一張寫字台還有富餘，就給我一張吧，給我一張兩個抽屜的，你們也還是綽綽有餘啊！
以前不是有一張試驗台是小郎的嘛？
胡秋萍插上來幫腔。
那張試驗台嘛，早就有新主人了，你們去公司兩年多了，還能空擺在那裏落灰塵！
其實那張試驗台就在那兒落灰塵，隻是挪動了一下位置。胡秋萍沒有兌現對徐麗華的慷慨承諾，她的拆台令殷顯文的百萬項目泡湯，友誼隨告終結。胡秋萍不拆那個台，殷顯文說不定能在組長的位置上多待些日子。或者還能前進幾步，上幾層台階。
走了兩年多也沒有離開老窩啊！現在向你要也不算晚哪，不是才議論著要搬到公司去麼。你就行行好，給我一張吧。
郎玉海嬉皮賴臉地央求著。
你也不用和我磨纏，也不用說好聽的，你回來，我什麼都給你，滿房間的試驗桌、寫字台任你挑選。
郎玉海頓時斂起了笑容，沒有了言詞。杜基常立刻插上來。
那好，他先回去，待你給了他試驗桌和寫字台再回來。你們軍品有的是錢，要起東西來也容易。
我們也是要記賬的，不可以隨便瞎花的，你從這兒走的難道還不知道？若是軍品的錢那麼容易，你們還肯走嗎？況且我們的軍品也不多，現在是你們的錢比我們多，我還真想到你們那兒找點事幹呢。
那好，你先將桌子弄過來，這是最好的見麵禮。要不，我們得考慮考慮。
搞什麼軍品，都剩下骨頭了。
郎玉海不等杜說完就連氣帶恨脫口而出，武斌文和殷顯文立即齊聲附和。
可不都剩下骨頭了。
那還啃它幹什麼？
總得有人啃啊！
武斌文意味深長。
杜基常尋思片刻，對武斌文道：
武書記，我們先向你們借，我可以開借條。
你們真的想要試驗桌和寫字台嗎？
當然真想要了，因為我們需要，現在又一張也沒有。
武斌文隨笑嘻嘻對杜基常道：
那好，你們要多少我都能給你們，隻要求你們將所要的試驗桌和寫字台轉到你們公司的賬上就行。
杜基常頓時目瞪口呆，胡秋萍和郎玉海啞口無言，一起發愣。武斌文見他們都沒有了言語，又說道：
你當本室副主任幾年，去公司後才算自動離職。難道你不知道各研究室的儀器設備、台凳桌椅是不可以相互轉送的，隻能通過一定的手續調撥嘛？你們去公司已兩年多，仍然占用著這裏的房間和這些台凳桌椅，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你們若繼續在這裏辦公，就是再占用十年、二十年，我們也不會說什麼，決不會不讓你們用。怎麼說你們也曾是室裏的成員，對這個室作出過巨大的貢獻。但你們現在要搬出這試驗室，那就不是我們能做得了主的，需要設備科說了算，需要辦一定的手續才能行。
杜、郎、胡一聞此言，麵麵相覷，都沒了語言，一個個哭喪著臉，不再嘰嘰喳喳。
武斌文見他們不再嘰嘰喳喳，頓了一會兒又問道：
你們可想好了，真想要，我給你們辦，要多少給多少，讓你們挑最好的。
三人依舊閉口無言，默不作聲。武斌文於是走出了房間，殷顯文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施慧敏在看書，韓熙光筆走龍蛇，隨也拿起本書心不在焉翻著，不一會兒也走了出去。
所公司業務處的池芳荷熱情地跟胡秋萍打招呼。
聽說你們要搬家啦，哪天搬，我能幫點什麼忙？
哪敢勞動你的大駕呀，你這個大紅人、大忙人。
要我搬那些笨重的東西我是搬不動，幫不上什麼忙。我可以幫你們聯係搬運車輛什麼的，搬起來方便些，輕鬆省力些。
那可就真要求你了，汽車用不上，有個板車、三輪車什麼的就足以了。我們正沒有人、沒有地方找去呢，既這麼說，那就拜托你了。
好來，包在我身上，什麼時候用？
就明天下午開始，大概要搬兩三天。
好來，我明天下午叫人把車給你們送來，讓送車的人幫你們搬。
那怎麼好意思，借車就太感謝你了，還能再讓他們幫著搬。
不用謝，應該的。他們有力氣，笨重東西就讓他們搬，用不著客氣的。
真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太感謝你了。
池芳荷走後，杜基常對苟興旺道：
明天下午搬家，你得參加一下。
明天下午我有事，沒有空，參加不了。
苟興旺麵帶不悅，語氣生硬。
那後天呢？
後天上午也有事。
什麼事？
去法院。
能不能請個假，打個電話去。
向法院請假！你聽說過嗎？
覺得不可思議的苟興旺驚訝得眼珠子差點跑出眼眶。
隔了三四排桌子的韓熙光也感到驚訝，一向俯首帖耳、惟命是從的苟興旺今天對主人怎麼如此生硬。一聽說去法院方才明白，“向法院請假”也著實令人吃驚。苟興旺心疼被騙的那三千五，去法院起訴沈虹玲。杜基常要他向法院請假來參加搬家，肚子裏能不上火、不生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