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徒眾,我也是量才為用:長於慈悲心的,我都鼓勵他們從慈善事業;長於口才的,我就鼓勵他們從事各種教學;長於行政的,我就安排他們到各教會去服務。就這樣,各方的救災救難、養老育幼、急難濟助、家庭輔導、殘障關懷、社會教化、監獄弘法、學院教書以及各種慈善、教育、文化、福利事業興辦起來。我們積極從事的原因,為的就是要讓世間行善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對於一些思考文才的青年學子,他們的思想靈活,智慧見解過人,我就鼓勵他們著書立說,弘化十方,以實踐佛陀示教利喜的本懷。
我抱持著“不舍一件善事,不舍一個眾生”的理念去做事,常常最初得不到共鳴,但最後總能讓大家明白我的苦心沒有白費。佛光山剛開山的時候,經常有人將路邊撿到的小孩送來山上,因為他們的到來,必須要到戶政機關設立戶口,但因沒有人敢收養,我就叫他們登記在我的名下,跟著我俗家的姓,全都姓“李”。現在他們都成家立業,不但沒有增加我的負擔,而且生活幸福美滿,令人欣慰。高雄縣設立約可以容納兩百個老人的崧鶴公寓,要交由我認養照顧,許多人都和我說:“這可是一項很大的負擔啊!”數年後一次供僧法會中,忽然看到許多七八十歲的阿公、阿婆們也走到台上表演唱歌、舞蹈,一副豁達開朗的樣子,經司儀介紹,才知道原來都是老人公寓的居民,讓大家看了都覺得感動不已。
與教化比較起來,行善實在是很容易的事情。我在佛光山建寺安僧、弘法度眾、辦學校、辦雜誌、發展文化教育,都是捉襟見肘,“日日難過,日日過”,但是辦慈善事業卻可以讓我在緊急迫切的時候,得到及時多方的資助,例如,有一次佛光山支不出工程款,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隻得和“宜蘭仁愛之家”借了五十萬元,後來負責人一再向佛光山提醒,那種逼債火急的樣子,雖然讓人生氣,卻也感到我平日行善助人,能在緊要的關頭得到慈善事業資助,心中還是十分安慰。
記得多年前,朝山會館的服務小姐向我抱怨,許多信徒在朝山會館吃完了飯,卻將油香錢拿到育幼院去捐獻,我安慰他們:“行善與教化都是度眾的法門,不要因為捐獻的去向而妄分彼此。”雖說如此,但是從這一件小小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社會上一般人對於慈善事業的偏好。究其原因,不外是因為人人都能布施行善,人人也都能接受布施行善;但不是人人都能從事教化,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教化。
盡管有人行善後悔,慨歎“善門難開,善事難做”,其實行善隻要隨心隨力,不望報答,實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例如,當大家看到生物學家將老虎、獅子養大之後,放回山林,那種歡喜踴躍的樣子,不正說明了行善乃快樂之本嗎?
不久前,聖地亞哥動物國花了數百萬美金,將威鯨送回冰島的家鄉,引起了世人一致的喝彩,成為大家茶餘飯後談論行善的花絮。我也常常將被風吹落地麵的小鳥拾起來撫養,將找不到媽媽的小鬆鼠撿回去保育,為它們取名為“滿天”、“滿地”,雖然它們長大之後,我都放回自然,任其遨遊,但是多少年來,心中的祝福歡喜仍然不減。教化就困難多了,不但要觀察眾生的性格,耐煩地應機施教,而且往往好不容易度化了一個人來學佛,但就因為一件事情不能順應他的心意,而前功盡棄。姑不論吾等凡夫福薄慧淺,即如大聖佛陀度眾何止千萬,但對於城東老母,雖然想盡辦法,種種教化,還是無法接引她得度。對於提婆達多,雖然佛陀也是諄諄教誨,循循善誘,也無法抑製他累劫以來貪婪私心的習氣,隻有忍見他墮入地獄受苦受難。
雖說教化如此困難,諸佛菩薩及曆代祖師大德們仍不減悲心,孜孜矻矻,行化各地,弘法度眾,這是因為唯有教化,才能從根本上濟助眾生渡過苦海,到達解脫的彼岸。
佛世時,善德居士在家中設立大施會,供養各類宗教的出家人及一切貧窮、孤獨、下賤乞討的人,以為功德巍巍,但維摩詰尊者卻說:“真正的大施會,應該以法施為重,為什麼你卻隻設立財施之會呢?”
印度闍婆國高僧求那跋摩尊者被迎請人京時,宋文帝親自拜見,並且向他請法,問道:“朕想要持齋戒殺,但是朕日理萬機,實在難以兩全啊!請示大師,我該如何是好呢?”求那跋摩尊者回答:“帝王與凡夫的修持本來就因地位不同而有分別。君王擁有天下四海,地位超過世人之上,隻要您一句好話、一項德政就能使文武百官、庶民百姓普受利益。這就是真正有意義的齋戒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