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來,台灣小型書報雜誌社及其他各界人士以種種名目前來募款時,我固然多少都給予一點補助;對於大陸的寺院道場,無論是化緣建設經費,或是募取獎助學金,無論是需求慈善基金,或是索贈汽車、電視,我也都隨份、隨力地幫忙。雖然經常阮囊羞澀,不勝應付,但想到能夠借此機會與大眾結緣,還是心存感謝,因為結緣總比結怨好。
多年來,我自以為很慈悲行善,但有一天當弟子將建寺功德名錄拿給我看時,見其他寺院同道如菩妙、開證、印海、浩霖、靈根等法師動輒捐獻數十萬、上百萬,才感到別人結緣的心胸比自己更為可貴,慚愧之餘,唯有勉勵自己更加盡力廣結善緣。
一九八八年,美國西來寺落成時,召開第十六屆世界佛教徒友誼會議,洛杉磯華人的基督教會天天在寺外舉牌遊行,抗議呐喊,引起當地居民反感,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本著宗教的慈悲,請信徒端熱茶給他們解渴驅寒。一位從公家機關退休的美籍老太太自建寺伊始,便每日以望遠鏡觀測西來寺,寫給縣政府的密告黑函達數百封之多,我們不斷嚐試與其溝通,起初她相應不理,有感於我們的誠意,去年她終於出麵和我們協談。每屆春節期間,西來寺均舉辦敦親睦鄰餐會,懇請附近居民同來聯誼,那些向來持反對意見的人也都應邀在列。或許由於我們“結緣”的誠意,成立九年以來,西來寺不但未被惡勢力擊倒,反而目睹越來越多的基督教朋友、各國人士前來參訪。這不正是結緣總比結怨好的明證嗎?
“感謝主,他的大能給我們在這裏施予博愛,給予需要的人。”當一些不知情的信徒參觀“仁愛之家”,看到院門的牌匾上寫著這樣的文字時,不免驚怪:“師父!怎麼會這樣呢?
‘仁愛之家’不是佛光山辦的嗎?”其實“仁愛之家”原名“蘭陽救濟院”,乃基督徒董鴻烈先生於一九六三年創立,但兩年後因財務困難,由當時的宜蘭縣縣官從中斡旋,交由我來管理。當初接辦時,許多信徒建議拆除這塊牌匾,我不僅斷然拒絕,而且向大家宣布:“基督教肯將救濟院交給我們接管,我們怎麼可以如此回報?我們不但應該善理院務,更要好好保護這塊牌匾,因為曆史的軌跡是不容更改的。”後來依融、紹覺從佛學院畢業之後,自動發心前來服務,在院內增設佛堂,雖然如此,我們對於各種信仰的無依老人均一視同仁、收容照顧,讓崇尚耶穌基督的,向耶穌基督禱告;讓皈依佛陀座下的,向我佛如來禮拜。三十餘年來,院中的老人們相處融洽,安然無事,是我心中最大的欣慰。
無獨有偶,倫敦佛光寺的建築本來也是一所天主教神學院,創辦人Authur Micheal Ramsey大主教在大門口所立的碑銘至今依舊保持原狀。一九九二年,倫敦佛光寺舉行開光典禮時,鄰居教堂的賀特神父(Rev.Hunt of Vicar All Saints Church)特來道賀。四年後,我每次走訪英國倫敦弘法,都邀請該修道會的上級主教參加我們的集會,彼此之間水乳交融。一九九六年八月,在該寺舉行的“和平對話”以“宗教與社會的融和”為主題,當地各教派均派人前來共襄盛舉,大家踴躍發言,氣氛熱絡,我感到十分高興,因為這表示在當地弘法的徒眾也能依照佛光山的宗風行事,與人結緣,不與人結怨。
早期自願到佛光山工作的人很多,我一向來者不拒,但部分的人因為不能與別人相應,造成一些糾紛,使得事務難以進行,讓主管不得不將之遣離。我每次聽說此事,即自願親自出麵和對方溝通,由於我好言安慰,真心勸告,最後這些人都是歡喜而去,甚至一些已經積為怨懟的事情,結果也都化解為善緣。他們離開以後,不但與佛光山保持聯係,而且還經常回來擔任義工。可見結緣能化怨懟為助緣,是人生最美好的經驗。
多年前,洛杉磯一位作家每次在報章雜誌上發表作品,隻要提及佛教或西來寺,總是挖苦幾句,不少信徒向我反映,表示憤怒。我聞言不語。一天,我邀當地作家協會至西來寺“素齋談禪”,他也應邀在座,我一句責怪的話都沒有,臉上也沒有慍色,有的隻是讚歎與尊重。從此以後,他的大作裏再也沒有出現批評佛門的言辭。
中部某報社記者也是經常惡意傷害佛教,當我知道以後,通過別人,邀約他來山一遊,讓他了解佛教對社會的貢獻,不久,他的文章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可見人與人之間的結怨,都是誤會所引起,如果能夠多一點溝通交流,或者有一方肯主動結緣,沒有什麼解不開的冤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