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章 八十(2 / 2)

秋清晨的心沉了一沉,垂頭應道:“臣,遵旨。”

“將功折罪”四個字便將魏國叛亂的責任全數推在了秋清晨的身上。言下之意,便是當日打下魏國之後,秋清晨未能妥善安排留守高州的督護事宜,才導致了今日的叛亂。即便勝了,也不過是糾正了自己犯的舊錯——封賞是再不用想的了。

秋清晨自嘲地想:到底還是認定了自己會贏——好歹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承認吧。

再一次打量隱身在陰影中的男人,封紹不得不承認一個人的變化原來可以這麼大。

剛剛蘇醒時那種略帶脆弱的,柔和如春水般的眼神是再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銳利的光。仿佛那雙眼睛裏也隨著冬季的到來結起了厚厚的冰層。他的話也越來越少,無論是對待自己還是對待旁人都越來越嚴苛。而身邊的人在看著他的時候,目光裏的喜愛也越來越多地變成了敬畏。

封紹想,也許這人骨子裏原本就是隻豹子吧。隻不過一直被當作白兔來養,看起來就好像變成了一隻兔子。一旦將他放回到了豹子原來的位置上,身體裏潛伏的天性就本能地暴露了出來。

比如說他越來越喜歡停留在陰影裏。比如說,他登基時所穿的冕服就不是傳統的魏國樣式。更隆重也更保守。自冕板上垂落下來的長長的冕旒完全隔絕了臣子們各懷心事的窺伺。跟他的前任相比,他顯得更神秘,也更有威勢。

似乎他天生就該坐在那個位子上。不管他叫魏武還是魏清。

“看夠了?”躲在陰影裏的男人淡淡開口,清朗的聲音平靜的沒有一絲波動。

封紹懶洋洋地靠在墊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手裏嵌寶石的刀鞘,“我要是說看不夠,你心裏是不是會更舒服一點?”

魏清沒有接他的話,很幹脆地說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封紹反問他:“你那麼確定瑞帝會派了她來伐魏?”

“當然!”這兩個字,魏清說得斬釘截鐵。

他說得這麼肯定,反而讓封紹有些拿不準了:“為什麼這麼肯定?抽開秋清晨,我不覺得還有誰是我大哥的對手。我不相信瑞帝會看不出這一點。”

魏清瞥了他一眼,冷冷笑道:“她看得出。不過她同時也看到了秋清晨大敗烈帝之後的可怕後果。秋清晨在軍中影響太大——功高震主四個字你總聽說過吧?”

封紹微微蹙眉。

魏清便又說道:“相比之下,王泓玉性子粗疏,這樣的人一般來說都比較好控製。何況王泓玉剛在會州大敗了莽族人。風頭正勁。依我看,隻怕瑞帝已經存了讓王泓玉取而代之的心思了。”

封紹將手中的短刀“當”地一聲合進了刀鞘。

魏清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聲音裏隱隱透著戲謔:“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封紹和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把老子當什麼人了?老子再沒本事,追女人也要追得堂堂正正。看著她倒黴了跑去獻殷勤、裝好人又有什麼意思?難道老子就隻配得起當乞丐的秋清晨?!”

魏清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眼波中光芒閃動。

封紹手腕一翻將手中的短刀擲了出去。銀色的短刀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雪亮的弧線,“篤”地一聲沒入了木柱之中。封紹恨恨地說道:“老子生平最恨的除了老鼠,就是這種背後下手的死女人——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我呸!”

魏清彎了彎唇角,卻沒有笑出聲。

封紹走過去拔出刀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上麵的碎屑,頭也不抬地問道:“現在怎麼辦?她要是沒有進你的圈套呢?”

這一次,魏清的神情略顯猶豫:“論起行軍打仗,你我都不是她的對手。所以布陣……我實話實說,連兩成的把握也沒有。”

封紹愣了一下:“兩成都沒有?”

魏清點了點頭。

封紹追問:“那怎麼辦?”

魏清竟然也難得地歎了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