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為定!”兩人互擊一掌,相視而笑。
回到自己府裏已經過了醜時,陰沉沉的天幕中一絲星光也看不見。沒有風,空氣裏夾雜著模糊的潮意。
“好像要下雪了。”麻衣望了望天:“不知道王將軍能不能順利地趕回來。”
秋清晨卻沒有看天。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麻衣一眼就看到了廊簷下走來走去的白色身影。忍不住哼了一聲:“裝模作樣的……”
秋清晨搖了搖頭:“我心裏有數。你去休息吧。”
麻衣的樣子明顯地不放心卻又有些無計可施。望著秋清晨的背影發了會兒呆,麻衣還是搖著頭離開了。她自覺不是一個對出身這種東西抱有成見的人,但是對這位雲公子,不知怎麼就是沒有好感。有一次跟王泓玉提起這個人,王泓玉說他“太假”。這兩個字真是說到了麻衣的心坎上。
走到側門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秋清晨已經帶著雲歌進了書房。
秋清晨的書房沒有命令是不可以隨便出入的,簡單的灑掃平時都是由麻衣來做。下人們送進火盆茶水之類的東西就都退了出去。
秋清晨看到雲歌要解開大氅連忙說:“等下再脫掉外衣。我這書房白天沒有火盆,等烘一烘才能暖和。”
雲歌解下大氅放在一邊,垂眸笑道:“比外麵還是暖和了很多。”
秋清晨反問他:“你在外麵等了很久?”
雲歌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
秋清晨累極了的人,本想著歇一歇再問他有什麼事的。誰知道一坐下來,倦意上湧,四肢百骸竟無一處不酸痛。忍不住蹙了蹙眉,說出來的話裏不知不覺就帶出了幾分不耐:“有什麼事?”
雲歌正在將銅罐子掛上火盆的鉤架,聽見她的聲音,下意識地抬起了頭。黑白分明的眼睛映著燭光,漾著一抹清灩灩的水光,孩子似的幹淨。
秋清晨的心不知不覺就有點軟了。
雲歌像是看出了她心裏的那一絲波動,眼睛眨了眨,笑得彎了起來:“我閑著沒有事做,跟廚房裏的大劉學著燉湯,想等你回來一起吃的。沒想到你回來這麼晚,都涼了。”
秋清晨這才想起來自己晚上還真的沒有顧上吃東西,想到他也沒有吃晚飯,語氣裏就微微透著些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雲歌望了過來,目光掃過她的臉又收了回去。
秋清晨忽然就有些後悔剛才的那句話。她知道的。自從他來了邊州,每天都是他備好了晚飯等著她回來一起吃,自然得就好像他們之間已經有了老夫老妻般的默契。自然得仿佛看不出秋清晨每一次刻意的回避。
秋清晨微微歎了口氣。她其實很想揪著他的領子追問他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他平白無故地失蹤,又平白無故地出現在了這裏。然後把所有那些她需要的解釋,統統都推給了她混亂的記憶。
耍著她玩?還是有人覺得他這副童叟無欺的皮相可以到她這裏來換點什麼好處?
那一點模糊的歉意不知不覺又消散了開來,秋清晨閉著眼揉了揉眉尖。她向來對人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虛與委蛇這種事,他做起來就不覺得太為難了自己?
腳步聲輕輕靠近,一雙手遲疑地按上了自己的肩膀輕輕地揉了起來。酸痛的肩頭傳來的舒適感,令秋清晨心底裏鬱積的暗火忽然間變得無法再忍受。
“夠了!”她按住了他的手。
雲歌的手在她的掌中微微抖了一抖。然後他慢慢地俯下身,將自己的臉埋進了她的頸窩裏。一點濕意瞬間便在自己的鬢發上暈染開來。滾燙,卻令她心裏的煩躁瞬間升級為暴怒。
又來這一套!
“夠了,雲歌,”秋清晨推開他站了起來:“已經很晚了,你去休息。”
話說出口,才驚覺語氣裏的強硬連自己都有些意外。可是已經說出口的話,想要補救也來不及了。
雲歌沒有說話,但是這麼近的距離,他急促的呼吸秋清晨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她能感覺到他心裏的波動,卻不明白那波動因何而來。被安插在她身邊卻施展不了拳腳的沮喪?或者還有那麼一點點……被人刻意疏遠的失落?
他的呼吸聲讓她渾身不自在。
可是緊接著他就從背後抱住了她。
秋清晨渾身都僵硬了,正要推開他,就聽身後的聲音貓兒似的嗚咽出聲:“我隻是……我隻是想留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