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 38 章 (1)
接連三四天,儒輝在營中安撫將士,我則關在自己的帳中反思。倉促出兵,實在是太倉促了。我們所思所想的俱在黃天正的意料之中,且我們的布局並未考慮萬全,比如鮑協讓的一路就是。我和儒輝都沒想到渡過久溪之後,應該走哪一路,應該防哪一路……還有我,崖頂居然設了弓弩手。我隻是天真地以為山道兩側過於陡峭而不能立人,卻沒有想到還有崖頂一處!
“平瀾,勝敗乃兵家常事。無須介懷。”儒輝進來拍拍我的肩,坐到我對麵。
“我錯了。”
“我們的對手可是譽滿天下的豐化雙傑之一,不要緊的。我們還有機會。”
“我們在這一次行軍中忽略了好多……”
“平瀾。”他嚴肅地看著我,“不要被一場仗給打敗了。沒有人是常勝將軍,黃天正當年也一定是這樣在每一場勝仗與敗仗中成長起來。雖然他的事跡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但他的曆練,他的經驗,他所打過的仗比我們走過的路都還多。”
“儒輝,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為這個。”我朝他笑笑,“今天我見到他了……”
“黃天正?”他失聲一呼。
“是。他站在崖頂,負手而立……那時我覺得他並不在領兵設伏我,而是純粹地在看風景,他並沒有看我,他在看天,我看著他覺得自己真的不能超越他……因為,他已不在戰中。”
“不在戰中?”
“是,”我回想當時的情形,自失一笑,“我說不上來當時的感覺,但在看他的時候,我忽然就能理解他為什麼會棄豫王而就一個地方小霸……”
儒輝深深地看著我,“那是一個十多年前的秘密,你居然能理解?”
眼前仿佛又展現出黃天正那一身氣定神閑,那一頭鶴發,那負手而立的飄灑身形,他體現出來的不是必勝的自信,而是一股連儒輝都沒有的沉澱下來的超脫氣質。儒輝的是天生的瀟灑,而黃天正身上的卻是積累很深的看透世情的閑淡。那一戰固然不在他的眼中,隻怕所有的陣仗,天下的紛爭,都沒放在他的眼中心上。這樣的人是不可能以詭詐之道能勝出的,他將所有的機鋒看在心底,隻是不變應萬變,從從容容一翻手,我們這點伎倆就算計了自己。
“儒輝,我們先待待再說吧!看來速勝是不可能了,我們先讓糧草的後隊跟上吧。”
“也隻有先這樣了……”儒輝還想說什麼,帳外卻有小兵來報,說是六爺有信到。
我和儒輝打開信,信上隻有幾個字,“秀木毀於其節。”什麼意思?六爺之話不似申飭,反倒有些像授計……
“啟稟軍師,王爺給您帶來了‘黑魁’,現在就在營中。”那送信的小兵在一旁又道。
黑魁?我朝儒輝看了眼,卻見他微微一愕,隨即有些了然的苦笑一記。心下不禁奇怪,“黑魁是誰?”又一個左梧這樣的?
誰知此話一出,兩人都是一呆,那小兵臉有些漲紅,一臉想笑卻不敢笑的樣子。儒輝朝我一歎,“‘黑魁’是六爺心愛的馬,甚為雄健……”
我皺緊了眉,“馬?”送我馬是什麼意思?讓我可以落跑麼?心中升起一股不快。沒錯,我是打了敗仗,但我也不想啊!自己失誤很多,的確是求勝心切,也是算不過對方,可也不能這樣譏諷於我吧?
儒輝見我皺眉,有些奇怪地朝我看了眼,隨後恍然一笑,“嗬嗬……平瀾呀,這是匹快馬,也是匹好馬,六爺素來最喜歡的就是它……”
“可我又不會騎。”
“這個……”儒輝也一時語塞,“總之六爺是為了你好。”
我瞄瞄儒輝,似乎也不像是安慰我的樣子,“你既然知道他這個意思,那那封信是什麼意思?”
說到這裏,儒輝也是一臉疑惑,“想不通,不過應該是指如何對付黃天正的法吧。六爺當年是與黃天正對過陣的……”
“對過陣?黃天正十多年前就隱於崔猛化這裏,幾乎是十多年的隱居呀!而十多年前,六爺才……”
儒輝點頭,“沒錯,十多年前六爺也隻是一名七八歲的小童,但先爺的孩子卻都跟隨在先爺身邊,行軍打仗更是一路跟過來的。相信六爺對於黃天正是有些看法的。”
是麼?那就難怪六爺才繼先爺爵位就能帶兵打下西南了。
黃天正,黃天正……下一次,我們是不是可以來個真正的照麵呢?
五月十八,我拿著六爺的信在軍營閑逛,想不透。
五月二十,我還拿著六爺的信在軍營裏四處溜達,仍是想不透。
五月二十二,我仍然拿著六爺的信,但逛著逛著,我走出了營寨。實在想不透六爺的意思,但這種話又不好問……
我看著天,雲在天上卷過來卷過去,一朵疊著一朵。是不是我一開始就走錯了路子呢?我站在一棵槐樹下,一陣風來,一片葉子飄落手中。我拈在手中翻過來看。葉子還很青,但上麵卻有一點蟲齧的痕跡,連葉柄處也有。我忽然有一個想法。一直以來,我總在想著打奇兵,總想著如何打敗黃天正,卻沒想到黃天正也是崔猛化的部下……沒錯!或許黃天正沒有破綻,但崔猛化一介莽夫,他是黃天正的半隱逸的蔽護,也是黃天正的節,是黃天正的隙!九茶山共駐軍三萬,我軍本有八萬,而我居然放棄了我軍最大的優勢而去打迂回而有利於敵方的地勢戰!說什麼反其道而行,說什麼詭詐之術,聰明反被聰明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