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她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我已然睡著,隻約莫感到左頰上暈開一片涼潤舒服的感覺。
有人在搖我。
“醒醒,醒醒……平瀾,六爺在喚你了。”
唔,清早八早的,再睡會兒……唔,六爺……六爺!我猛地被嚇得神智一清,坐了起來。看看天色,才卯時嘛!六爺怎麼那麼早就起了?
我揉揉眼,看到燕巧那張有些擔心的臉。怎麼了?我往旁一看,棲華黑著臉站著。
清早起來就有晦氣尋上門?
“六爺讓你立刻到‘洗秋閣’侍候。”說完本就要走了,卻又回過頭來朝我瞪了一眼。那一眼深刻又嫉恨,讓人不解。難不成我搶了她的飯碗?我歎氣,認命地迅速起身梳洗一通。如果可以選擇,我絕對不會在六爺身邊伺候。這不,我昨兒晚飯還沒吃呢,就得上工。相信今早的早飯也沒著落了。
趕到‘洗秋閣’,六爺正在用早膳。一碗玉米百花粥,配著三牒清口小菜,有涼拌筍絲,小醬瓜,皮蛋拌豆腐,還有一盤燴蔥雞絲卷,一盤百花酥米糕。六爺吃得精細又優雅,但看在我眼裏,完全沒有那種賞美的心情。口水大肆泛濫地同時,我不禁幻想,要是能讓我左手雞絲卷,右手酥米糕地直往嘴裏送,那也不枉此生了。
“平瀾。”六爺終於吃好,接過一旁侍女遞上的手巾擦著手。
“奴婢在。”
“隻要你能解開這局棋,我就準你下去吃飯。”六爺眼光輕瞟靠窗小幾上的那局殘棋,老神在在。
我一時躊躇,棋藝一項,師傅教過,但我卻從未和師傅以外的人下過。照十局中我隻能險勝三局的記錄來看,我的棋力應該是很遜的。
“一炷香時間。”六爺坐到那小幾旁,等我執黑。一旁的侍女已點燃了一支香。
我走到棋盤前,凝神細瞧。此棋已到中盤,黑白子幾近混亂廝殺,貼身肉搏。隻是格局過於小器,棋路也下得過於陰邪,偏狹,難怪打不開局麵。這樣的棋會是六爺下的?
思索間,我撚起黑子落在邊上,是大飛。六爺應我一子,是關。此處關與拆都是大有可為,但六爺下關,意在中腹,格局顯然不小。但他後方不穩,雖攻勢淩厲,亦不能持久。我還是我的穩紮穩打,立、長、斷、尖、壓、粘、小飛,幾步下來,前鋒後衛已連成一線,黑子已然成了活棋。很難說不會輸,但我已達到六爺的要求。
六爺仔細看了看棋局,再看向我,目光中多了幾分研判。但我沒管那麼多,一心隻想著早飯。
“六爺,黑子之圍已解,奴婢是不是可以……”
“再備一份早點上來。”六爺沉聲向身邊的人吩咐,“這盤棋可還沒下完。”
聽六爺的意思,我似乎可以邊吃邊下。於是,我繼續展開攻勢,漸漸地,黑子已打開一片局麵,在邊角上牢牢站穩腳根。但這時,我的肚子開始餓得讓人發暈了。下著棋的同時,不時扭頭去看門外。
那端著餐點的侍女終於來到。我一手抓起一個雞絲卷就咬。啊!人間美味!我眉開眼笑地吃著。下棋的速度卻是越來越慢。說實話,六爺的棋力很高。據剛才幾手,我敢說與師傅是不相上下,搞不好還技勝一籌。不知不覺間,棋局已完全改觀。我已可以斷定,之前的棋局不是六爺下的,他是高瞻遠矚地棋手,不會那麼狹隘。而我的下法是穩中求進,但這局棋下到這個份上卻得靠險靠奇,敢大刀闊斧地來,一招棋下去就是殺伐千裏。不是說這樣的棋我不會,隻不過,在六爺麵前,一個不足十七的小丫頭要那麼大雄心魄力做什麼?所以,這盤棋必輸無疑。我不趁現在多吃點,難道還等待會兒喝西北風啊?
等到東西差不多吃完,這棋也到了分曉勝負的階段。六爺在中路上放下一子,頓時整片白子如蛟龍破雲而出,氣勢淩人。高明!我棄子認輸,一旁的侍女上前清算。還好,不算太差,輸了二子半。
六爺站起身朝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在他的目光下,我幾乎站立不穩。又出什麼岔子了?難道應該再輸多點?要命!六爺的尺寸也太難捏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就在我被盯得快要發抖時,枕霞行色匆匆地來稟,“六爺,諶先生有緊急軍情……”
“人呢?”六爺邊走邊問,已出了“洗秋閣”。我心中微微吃驚,緊急軍情?
“已在書房候著。”
六爺不再說話,快步往書房方向走著。我隻能小跑著在後麵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