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俊生坐在病床邊,有些心疼地說道:“今年諸事不利,你操勞太過,又沒有章法,導致一次次受傷住院。出院後你要好好總結一下,看看怎麼加強身體的鍛煉,一個男孩子總是這麼弱不禁風的可不行!好好休養一下吧,阿湉的事兒以後再說。”他去找了兩個熟悉的醫生,把歐陽澍托付給他們,帶著哭鬧的歐陽湉走了。
從上海直達鶴鄉縣的火車是慢車,且要下午四點發車。白玉蘭買了上海到沈陽的動車火車票,再從沈陽轉鶴鄉縣。
車窗外一棵棵飛快後退的樹和電線杆,像她想要徹底拋開的一個個難忘經曆,在上海的經曆。她希望頭腦中的曆曆在目,都能夠全部拋卻。
記得春節後她坐在去上海的火車上的時候,隨著這些樹木拋開的是一個個的絕望和仇恨,很成功。現在,她的心中,早已經沒有了絕望和仇恨的蹤影,有的隻是對上海求職經曆的記憶,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但可惜,這些現在也要全部都拋開,她要拋下所有的包袱,帶著一顆感恩的心,還有對自己能力的信心,開始新的生活。
歐陽澍到了鶴鄉縣的時候,已經是白玉蘭離開後第三天的下午了。他讓出租車司機直接將他拉到鶴鄉縣老乳品廠的大門口,下了車。
老乳品廠的大門很寬闊,能並行兩輛大卡車。高高的門楣上是斑駁的紅字:鶴鄉縣乳品廠,每個字都有一人多高,筆畫蒼勁有力,應該是出自名家之手。大門兩邊是三米高的院牆,牆上的鐵絲網歪歪扭扭,一段段露出缺口。兩扇合攏的大鐵門已經鏽跡斑斑,用一把滿是紅鏽的大鎖頭鎖著。工廠已然破敗不堪,但仍能看得出當年的風光,一定曾經是鶴鄉縣的支柱產業。
乳品廠外大鐵門的旁邊有一排攤位,賣菜的、賣魚的、賣眼鏡的、賣頭飾的、賣衣服的和賣鞋的,攤主們聚在一個凳子周圍,四個人在打紙牌,其他人圍在旁邊看著,沒有人理會自己的攤位,即使歐陽澍過來,也沒人看他一眼。
老乳品廠馬路對麵是一大片平房,六、七家連成一排,一共有二十多排。這六七家一排再往後,一條小路過去,又是一排。這一片少說也得200多戶人家,根本找不到白玉蘭的家。
歐陽澍客氣地叫一個圍觀打牌的人,“師傅,請問一下,師傅!”
一個男人不耐煩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要買啥?”
歐陽澍不禁苦笑,這哪是賣貨的語氣呀。“請問您知道白玉蘭家在……”
沒等歐陽澍說完,那個男人見不是買東西的,而是打聽事兒的,立即轉身興趣盎然地去觀戰,再不理他了。
歐陽澍隻好撥通了白玉蘭家的電話。
電話是白玉蘭接的:“喂,你是誰?我是白玉蘭。你是誰?歐陽?你……你怎麼會知道這個電話?”
她果然回家了!聽到白玉蘭的聲音,歐陽澍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欣喜,也有擔心。“白玉雪查到的。”
白玉蘭有點兒小緊張,她沒有想到歐陽澍這麼快就查到了她家的電話。她今天早晨剛剛到家,本想待兩天就離開的。她猜到了歐陽澍得知她辭職離開的消息,一定會找她,但隻要她離開家鄉,就誰也不會找到她了,然後讓時間去衝淡一切,就像海水漫過沙灘,再不留一點兒痕跡。可是不告而別畢竟有違常理,但真的當麵告別,她還沒有那個勇氣,隻好抱歉地說道:“哦……是,我回東北老家了。走的太匆忙,沒有和你告別,對不起哦。我……我已經辭職了,以後不會再回上海,謝謝你,謝謝為我做的一切,我……”
歐陽澍打斷了她:“你是不是家裏有什麼急事?為什麼辭職後立即回家?”
白玉蘭停頓了一下,回答道:“嗯,也不是很緊急。隻是……隻是因為我個人的私事。”
因為私事!歐陽澍滿懷失望,那一瞬間,他想趕快逃離這個小城,放棄尋找,放棄探索,他不想知道什麼真相了,她未來好不好他也不想再理會,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你還好麼?是坐火車回來的吧?你為了他這麼折騰自己,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