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燈會,西陵城燈火通明,這個城市將要徹夜狂歡。
水無月走在一片車水馬龍之中,突然感覺肩頭被人拍了一拍,回頭看去,隻見一張青麵獠牙的臉定定落入視野,她心頭一驚,向後退了幾步,那張臉後發出悶悶的笑聲,隨即又露出另一個姣好的麵容——阿沼,笑聲隨著麵具被取下而變得更為清亮,水無月長籲一口氣,拿拳錘了對方的肩,道:“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阿沼斂了笑容,背過身去,示意水無月跟她走。阿沼的身形矯健,在如潮的人群中健步如飛,仿佛一個透明人一樣越過重重人海,水無月卻被擠得透不過氣來,她奮力分開人群,卻被嘈雜的黑暗給侵蝕,在最明亮的燈火前,遠處的阿沼終於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水無月,然而她的表情卻因為背光,顯得更加混沌。水無月感到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人流擠入了無邊黑暗。
……
“!”水無月一下子從夢中驚醒。近日來連夜無夢,倒不是說睡得有多沉穩,而是那種剛剛闔上眼睛就被迫醒來的感覺,今日的夢來得如此急促,如此清晰,倒使她有種隱隱的不安。
“阿沼、阿沼!”她四下尋人,卻發現牢籠裏隻有自己。獄卒打開牢門,咬牙切齒地對她說:“還不快點!對手早早就等候著了。”
睡眠帶來的疲倦還狠狠壓在她心頭,聽聞這話,見聞此景,她心裏不免又是一沉……來到角鬥場時,她不期望的情景終究邁著不可抵抗的步伐穩穩來了——“今日的賽製,一比一對決,勝者將成為無寐侯軍團中的合格士兵!”
那個穿著短褂,拎著長刀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這麼多個日夜來的搭檔,阿沼。兩人對上雙眼後,並無多話,錯愕轉瞬即逝,她的眼眸瞬間沉靜下來,一同冷靜的是水無月的心,她明白這個時候,二者中必須有一人要死。既然無法反抗,那麼不如一戰!
水無月緩緩走上鬥獸場,環形座位上的魔族們歡呼雀躍,大聲喊著廝殺的口號,她站定,握緊劍柄的那一刻,看到了阿沼堅定的神情,便再也無雜念,以劍擊之,當其攻擊,回合的交互中,兵刃火花四濺,彼時她們已經是出生入死的戰友,每一個招式都熟悉無比,如何能分清勝負?如何能有勝敗之別?膠著中,兩人分別騰躍而攻擊,落地,水無月聽見了破碎的聲音,阿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那一擊擊中了?水無月怔怔然,隨後惶急地跑去查探阿沼的情況。血如同大朵的花朵綻放,透出幽深的藍色,那不同於人類的血脈,此刻有著真實的溫度,她呼吸困難,雙眉因為痛苦而緊鎖:“快殺了我!要不然我們都得死!”
“……”水無月猶豫了,圍觀的魔族喧囂更為嘈雜,原本坐著觀戰的無寐侯此刻也站起身來,形式緊張。
“快點!動手啊!!”阿沼用盡力氣大吼。
水無月閉上了眼睛,那把斬妖除魔之劍,如今的的確確發揮了真正的作用,一劍揮斬下去,更多的溫熱汩汩流出,阿沼躺在她的懷裏,表情溫柔:“水無月……說實話……我至今都不明白,自由為何……我隻知道……你確實比我強,我隻想,等你出去之後,替我看看大荒的天空……幫我嚐一嚐、咳……中原的糖葫蘆……是不是、真的……那樣甜……”一個“甜”字收束住了千言萬語,她的嘴角仍然帶著笑意,水無月緊緊地抱著她的屍體,痛苦不已,那代表著她所見的第一縷陽光的殞滅。
眼見一人死亡,嗜血的魔族歡呼連篇,槐江走近,低聲對水無月說:“還對一個死人磨磨唧唧的,快把你的元命盤交給無寐侯大人!”
平靜下來的水無月站起身來,她凝視著槐江空洞的眼睛,說著:“我不。”
槐江仰頭大笑起來,旋即轉變得陰鷙:“凡人,你很有勇氣。但是在這裏,可不是由你做主。”
水無月用劍直指自己胸膛:“要我的元命盤,不如這條命讓你拿去。”
槐江道:“你以為連生死都可以那麼好控製麼?我這就收了你的元命盤日日折辱,讓你生不如死。”他一步步逼近水無月,終於讓水無月抓住機會,反手運劍,劍直直插進槐江的胸膛,發出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