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說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總不是料想著離開了南方海域就道離別,隻是踏上西方大陸的一瞬,流轉過她鼻翼的微風攜來的氣息,卻像銘刻在她過往的全部印象中一般。深一眼淺一眼望過去,景象紛繁繚亂,全數記不起,身體卻叫囂著熟悉。
“怎麼了?”她駐足,寒九且回頭問。她莫名梗塞,怎麼了呢?亦不知道,無緣無由想跟著走這一遭。“沒什麼,走吧。”她隻這麼回答,催著風生獸跟了上去。
寒九沒有召出坐騎,流光受了些傷,兩人走著慢了些,正巧給了她機會細細看這些景象,像是曾經做過無數次一樣,一遍遍數一遍遍望。失憶之前,她定是愛極了這片土地。刻不進記憶裏,卻刻進了感情裏。
這樣不做假的喜歡,換來的卻是驅逐出境的下場。淒涼麼,恨麼?竟沒有,像是早早就預料到的一樣。她的指尖掐著風生獸的皮毛,心裏是說不上的滋味。隻不斷勸慰著自己,會好起來的,結局會不一樣的。
這樣慢慢地走,一路沉默不知如何言語。且從樓閣華美走到斷壁殘垣,踩過繁華與寂靜,一切都這麼相熟,卻又生生把她相隔開來。眼看著寒九交了任務,她亦遞上了將白帕染紅的心髒,兩人相對,她麵容卻啞然。
寒九似發現了她的落寞,多看了她一眼:“你想起什麼了?”流光驚覺:“你,以前是認識我的?”
“第一弓手。”她這樣念這幾個字,無嘲諷也無崇拜,似極平常再普通不過的幾個字,“也是熱鬧過的。”
也是熱鬧過的,演一出喧鬧的戲而後黯然離場,慣常的過程不是麼,經她的口說出,平淡得惹人傷感。
道聲保重而後離去,該是這樣走的過場。流光話語溢到唇角,卻被人生生攔了下來。方才看起來還有氣無力目光呆滯的普通npc,眼睛突然亮光澎湃地欺上前來,一雙渾濁的眼死也不眨地盯著流光:“第一弓手,你是璧水淵?”
這語氣這眼神,她竟是熱鬧到連這荒郊野外的npc也認識麼?卻隻偏生她不記不起。
“我說你小子怎生這麼久沒見著人,竟是走過鬼界一遭了麼?怎還變成了女娃娃的皮相?”那老者這樣殷殷數落著,詞句裏摻著急切,少幾分關懷。流光隻打量他,久久才應聲是。
“哈,今個見著你也是巧,替我把這物什帶給你家師傅穆老頭子,就說我欠他的東西還上了。”老者絮絮叨叨說著,從汙衣裏取出一件漆黑的木匣子,伸出手就要遞與流光。
流光還未接,寒九卻先開了口,倒是少見:“看起來,不像是普通智能呢。”
那老者聽她這樣形容臉頓時黑了一片,轉過頭來就要對寒九發難,手腕處卻突然纏上一道紅色血線,一時吃痛將手中物件掉與地上,趕忙收回的手腕上立刻流出了烏色的血,一片巴掌也是烏黑。
“你這女娃娃,真真不識好歹。”那老者臉色一凜,手裏變出一把長劍,其實洶洶就朝寒九撲過去。寒九仍隻以血線攔阻他的步伐,那老者劍法卻狠辣,竟將她血線織成的網都生生破了開,轉瞬就要持劍趕到寒九身前。
一道銀光掠過,從一個極刁鑽的角度纏上了老者握劍的手,老者反手就要斬斷,卻不料流光使那銀弦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一劍卻未勾斷,寒九的血線已然繞上了他的四肢,將他整個人結結實實地饒了一圈,汙濁的衣服全被烏血染了個通透。
寒九並未尋他死穴,隻以地火傷了他行動的可能性。流光意識到她的意圖,亦用銀弦將他牢牢綁了一遭。
“那是何物?”寒九隔那老者兩步遠,全不理會他恨毒的眼神,隻拿話語問他。
老者自是不答,隻是恨恨叫囂著。寒九正要說什麼,流光提著煙毒走了過來,說:“讓我來。”
她走至老者身前,將煙毒遞至他麵前:“我能隔著肉在你骨頭上鑽出一朵花來,你信不信?”老者憤憤,流光卻將煙毒貼在他脖頸上:“數數看我要花多長時間吧。”
為了防止老者因為吃痛而掙脫束縛,流光特地使悠颺以風係術法將他再纏了一道。青色妖獸在她腿側觀察著她的動作。她也不分心,極專注地在老者的臂上雕刻起來,老者的叫喚聲又高如低,對於她的動作卻無半分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