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卻見舊人容(2 / 2)

她的唇,就在流光耳側,哀哀又欣喜地喚著:“璧水,璧水,我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

那邊是沒錯了。連同流光在高樓上看到她眼裏湧起的不可置信一般。隻是到底同她是怎樣的糾葛,這個女人竟能隔著一層麵具,隔著遙遠的距離,隻看她一雙眼,就能認出她這個人呢?

流光的額又疼起來,這段記憶全是空白,她記不起。此刻這女子的聲音同她的擁抱,卻讓她心裏莫名地抽痛起來。

“你怎麼變成了一個女子呢,璧水?”她應該是習慣了高高在上頤氣指使的人,使著長久才能養成的語調,此刻在她耳邊回旋纏繞的話語,卻滿滿隻剩下了柔情和不為人察的卑微。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流光握著衣角的手指抓緊,若是這般,她用罪大惡極來形容也不為過了。

思慮著語氣,流光緩緩開口:“不好意思,我忘記了一些事情。”

“你忘記了?”女子震驚,抬起頭來細細看她,手指落在她麵上白玉上:“你忘了麼?忘了,忘了也好。以後,你就能同我在一起了。我不怪你做的事情,你也不去想,我們好好地過吧。”

她這樣說著,又現出幾分憧憬來:“我叫梨落,璧水,叫我的名字。”

流光正欲回答,門口又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你叫什麼名字,同她又有什麼瓜葛呢?她早就不是你的璧水了,你該知道的不是麼。”那個聲音,妖嬈的聲線共諷刺的語氣,隻有那一個人才有。

回過頭去,即看見一襲紫衣靠在門上,深水般的狹長雙眼定定地望著她。

猜到他要做什麼,流光心裏卻生出了想要阻止的衝動。那個男人卻一步一步走過來,從椅子上全不溫柔地拉起她的身體,將她與梨落隔了開來。

那女子麵容亦是冷漠,不悅地看著幽夢:“璧水,你怎同他攪和在一起,他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是善茬。”

“你與其擔憂她不如擔憂你自己,你是怎麼坐上這個位子的你心裏清楚。而且,她也不是特意來尋你的,她不過是受了傷,來取你皇宮裏的一本練髓。你真以為她還顧念著你們的情誼麼?”

幽夢的語氣越發毒惡,一字一句恨不得戳進人的骨子裏:“對了,你以為的璧水幽,從來都是個女人呢。”

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梨落的眼裏光芒頓暗:“我不信。”她的眼睛望向流光:“我隻信你說的,璧水,他說的全是假的,對不對?你若想從我這裏拿走什麼,盡管拿就是了,我有什麼不願替你做的呢?你不要來誆我。”

掐在流光腕上的蔻丹要刺進她的肉裏,流光看著幽夢,他眼裏仍是無什麼情緒,隻能看出一絲絲嘲諷來。

流光,到底誰是值得信任的呢?她聽見自己腦子裏漸漸浮現出這樣的聲音,一聲一聲,攪得人不能思考。幽夢,是值得信任的人麼,就算他待她很好,對於他自己而言,這些所謂的好可能不過是無聊時的取樂。

她能感受得到,他像是在培養她,把她捏塑成一個他喜歡的模樣,卻又隨時想要摧毀她。

應該說點什麼的吧,話卻堵在喉頭說不出口。幽夢掐著她的腕,拉著她就要離開。梨落扯著她另一隻袖子,低低地哀求著她:“璧水,你不要走,你隻要留下來,你什麼都不說,我是信你的,不管你是什麼樣子。”

流光側著頭看她,那雙細細描摹過的眼睛裏盛著的情感讓她覺得心頭一滯。

幽夢停住了步伐,等著她的回應。時間靜止了也許是一瞬,流光閉上了眼睛,將握在女子手裏的袖子抽了出來。

倘若有聲音的話,她應該在回頭的那一瞬間聽到了破碎的聲音。一切的熱情與期待,消失殆盡的聲音。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坐在碧水金睛獸的背上,她終於打破沉默開口問他。

“那你又為什麼要跟我走呢?你可以留下的。”

是呀,為什麼要跟他走呢?因為她原本就錯了,哪怕她記不起來,可是失憶前的璧水幽,的確是錯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她的作為必然會是傷害那個女子的。

錯了,卻不能一錯再錯。這樣聽來卻也諷刺,終止所有傷害的方法,隻能是如他所願更加絕情地傷害她。

怎麼會不愧疚,可是心頭堆積的全部愧疚,比起那雙眼裏盛著的絕望,微不足道得讓人心寒。

然而讓她更加不能原諒自己的是,在回到搖光山莊的夜晚,收到了梨落從王城寄來的包裹。隻有一本金線裝裱的練髓,隻附了一張信箋,泛著淺淺的墨香。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