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改革開放以來,商業開始蓬勃發展之後,各地的商會便逐漸湧現出來。商會給成員提供了一個更為寬廣的人脈圈子和平台,在這裏談投資,談合作。甚至也可以在這裏幫自己的子女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這一屆由楊業組織的成員大會,隨著宣布開席之後,都是行業的精英,交談的氣氛相當熱烈,不但所有名冊內的企業都是董事長親自到場,一些鮮少露麵的蘭州地下產業大佬也都給了麵子。政界方麵,蘭州市公安局一把手,二把手,市委秘書長,省委財政部的一個副部長,甚至一個退休的省委常委都在會場首排落座。眾所周知,楊業和蘭州鐵路局,蘭州軍區都有不菲的交情,而這兩個地方也來了一個主任,一個肩扛二毛四的後勤部長。
那個李公子的父親正是蘭州市公安局的二把手,隨著父親坐在主桌旁,臉色陰沉地打量著楊憶良和胡蝶二人,在身邊有人談論道楊憶良身份的時候,沒有言語。
在開場的歌舞節目表演完之後,楊業作為名譽主席和這次的組織者上台致辭,眼神中也帶著笑意,不像一個蘭州道上的頭號人物,而是一個天天在辦公室裏看報紙的小幹部。楊業先說了一些表達美好願景的套話,然後麵色鄭重起來,一旦當楊業不笑的時候,這個一米七的小個子仿佛頂天立地,威莊重。這是一個人曆經興衰榮辱,驚濤駭浪,咬過跪過,站起來之後的平和與氣度。
楊業看著烏泱泱的三百餘人,並沒有生起太多豪氣,在蘭州一城他紮根了十年,也注定一輩子困於一城。當年祖父楊家良亦是從衣衫襤褸,到最後在整個南方插上了楊家旗幟,他這輩子是做不到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坐著的楊憶良,說道“今天是蘭州商會的大日子,也是我楊業的大日子。十多年來,西北隻知道我有三個義子,卻不知道我還有一個一直留在老家的獨子。今年他高考剛畢業,已經十八歲了,借著今天的契機,我向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兒子楊憶良,也是我楊業未來的接班人。”
楊憶良此時並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在楊業說道他名字的時候,麵對著三百多人的掌聲與目光,站了起來,朝著楊業身旁走去,在他心中,父親依舊是那個在西北奔忙的供銷員,逢人便笑容滿麵,點頭哈腰。
楊憶良站在話筒的前方,足足比楊業高了半個頭,一身西裝筆挺,臉上正義淩然。自從來了蘭州之後,楊憶良的眼神中不再隻有溫柔和善,還多了一份沉著冷靜,和一種無聲的堅決。坐在主桌的老省委常委,對著楊業微笑著點了點頭,暗讚了一聲一表人才。
現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楊憶良身上,楊小子把話筒稍稍調高了些,心跳了很快,有些激動和緊張。右手緊緊地攥緊了話筒,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有些僵硬。看了一眼台下目光溫柔如水,望向他的胡蝶,不由得微微一笑,稍微平穩了心神道“在我四歲那年,父親拉著一個行李箱便一個人從南方來到了大西北,他說自己隻是個跑供銷的,每三個多月才回來一次,這一跑就是十四年。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這兩千多公裏的距離意味著什麼,直到七歲的時候,坐著那種老式的綠皮火車,從南到北,整整兩天兩夜才到了蘭州,原來竟然這麼遠。我對蘭州一直有種情結,因為咱們西北人的豪邁和爽快,因為我的父親在這裏,這就是我的第二故鄉。謝謝在座的,這麼多年來幫扶過我父親的長輩,一起經曆了風風雨雨,這些恩情,我們楊家兩代人,一定銘記於心。謝謝大家。”
坐在主桌上的宋連城端起一杯酒,送到微微蒼白的嘴唇邊,一飲而盡。欣慰一笑,點了點頭。
楊憶良說罷深深的鞠了一躬,和地麵平行。場下不知道有誰先喝了一聲好,接著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過了好久,掌聲漸息,楊憶良終於直起了身子。
當所有人都在鼓掌的時候,楊業默默退到了楊憶良側後方,看著自己兒子高大挺拔的背影,笑了笑,醒了下鼻子,隨著人群,輕輕地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