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影的身形顫抖了幾下,他慌忙地定住腳步,故作鎮定。其實綠影已經感覺到自己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袖子裏的拳頭已經緊緊握住,綠影以此來克製他不可置信的心情,等著閣主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的身上有兩個圖騰。”他的話語裏沒了自稱“本主”的威嚴,倒有些像兩個失散已久的朋友,語氣頗為柔和。“當初,上一任暗閣閣主把暗閣交給我的時候,在我的臂上刺了圖騰,她故意把我原有的胎記隱去,為的是不影響我的身份。我也一直以為我的娘親就誕下我與皇妹,沒想到,還有一個我從不知道的弟弟,在一出生,就被送出了宮。你與我基本同一時刻出生,是雙胞兄弟。”
綠影晃了晃,使出內力定住了自己的身體,他抬起頭來,不確信地問了一句:“綠影實在不敢與閣主攀親。”
慕容瑾瀾挑眉,並不生氣,嘴角還漫出一點點的弧度,他知道綠影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不會逼他,綠影跟著他那麼多年,慕容瑾瀾對虹衣七影不能說是完全不偏心的,他個人就更喜歡綠影多一些。那時候他一直以為是因為綠影與他的脾氣很相像,所以有些惺惺相惜。這時候他才知道,那種好感,是與生俱來的兄弟之情。
“隻要你確認自己臂膀上的圖騰是與生俱來的,那你就是我的弟弟。”
綠影有些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這個圖騰,的確是胎記。那麼渾然天成的圖案,一點也看不出來有人為造成的痕跡。隻是他有一點不敢相信,於是綠影定定問道:“為何閣主也有我身上的圖騰,莫非二者完全相同?”
慕容瑾瀾抿抿唇,一開始得知綠影身上會有和他一模一樣的胎記時,慕容瑾瀾也是很驚訝,甚至於不相信這是真的。但後來等到皇姨來到王府,他就趁機詢問了一番。
“我們的娘親體弱多病,但她為了權力,勢必會要孩子。不過這樣她有很大的幾率會死掉,於是她服用了一種叫做‘玄雪’的藥草。它能使母子平安,但是也會使孩子生來就帶有一種奇異的胎記,不管生男生女,臂膀上都會有胎記,而且胎記都是一模一樣。”慕容瑾瀾淡淡地說著,他在得知綠影是自己的親弟弟的消息,那陣子開心勁已經過去了,現在,他隻需要把這個事實告訴綠影,讓他相信就可以了。
綠影突然跪倒在地上,“綠影還不能接受閣主所說的,請閣主容綠影過幾天再來。”他說完,不等慕容瑾瀾的批準,擅自起身,轉身消失在空氣中。
丫鬟已經催了幾次,讓慕容瑾瀾就浴,他都推脫了。現在夜幕降臨,各家都亮起了燈盞,王府也是。丫鬟又問了慕容瑾瀾一次什麼時候沐浴,慕容瑾瀾望望天色,覺得不應該再拖了,他起身,說道:“就現在吧。去寒雪院。”
慕容瑾瀾頗為風火地來到寒雪院,一幹人等全部上前請安。隻有袁悠悠拿著一本書,半躺在床上,連眼皮也不抬。
慕容瑾瀾嘴角翹了翹,沒說什麼,在椅子上坐看丫鬟給他準備沐浴的水,今天的時間很充足,他可以有一個時辰在寒雪院逗留,然後再處理池塘的事。
丫鬟告退之後,慕容瑾瀾還遲疑了一下,望著一邊的袁悠悠,站起身走到她的麵前,歪著頭看了看袁悠悠手裏拿著的書,慢慢念出聲:“金瓶梅。”
袁悠悠一驚,這家夥是什麼時候到自己麵前來的?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是自己看得太入迷,還是眼前的這貨走路就沒聲音啊?可是,自己看的是禁書,他會不會生氣?
慕容瑾瀾垂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裏的笑意。他故作迷惑,問袁悠悠:“《金瓶梅》是什麼?”
袁悠悠一愣,隨後在心裏大笑,腹誹道:這貨還向來認為自己飽讀詩書,原來《金瓶梅》這一名著都沒有看過!頓時,袁悠悠對眼前的這個人無比鄙視,突然又想到什麼,《金瓶梅》這類的東西,應該飽讀嗎?
“這《金瓶梅》啊,就是說,呃,說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兄妹感情驚天動地泣鬼神!看得我好激動,你說怎麼會有感情那麼深的兄妹……”她開始天花亂墜地編造,因為她知道不編不行,萬一這慕容瑾瀾不允許她看這一類東西,她和書一定會死得很慘。
慕容瑾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懵懂的模樣讓袁悠悠一陣眩暈,啊,他還是比較喜歡以前的那個慕容瑾瀾,看起來不懂事,多萌呀。
慕容瑾瀾突然想到什麼,“哦,水得涼了,我去沐浴。”
袁悠悠呼出一口氣,看著他逐漸走遠,她在考慮著是不是要把《金瓶梅》這本書藏好,免得他說突然想看,把書搶了去,這可不好。
慕容瑾瀾還在想那小東西騙他的時候,臉上不自然,又要故作自然的表情,她臉上的表情什麼時候這麼多了,以前她還是比較喜歡裝淡定。是不是因為她的內心在接受自己,所以她不膽怯,不藏著掖著了?
慕容瑾瀾突然覺得有些小開心,他全身浸在熱氣騰騰的洗澡水中,水麵上有一些牡丹花瓣。雖然他洗澡從來不用花瓣,不過每年的這一天是個例外,這是風俗習慣,他也不能打破。
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天,他都做了些什麼?
幾乎都在控製別物與別人中度過。
他的一年過得真無趣,從幼時開始便如此,無趣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尋常的事,隻是今年的最後一天,他突然想回顧一下一年來他做過的事。
他策劃了慕容歌的死,策劃了平陽王的死,策劃了璘瑄王府與墨雅王府的仇怨……隻是,唯一沒有策劃到的,是她以及另一半傾城的出現。她就像憑空出現的生物,他找不到她來自何方。
他也懷疑過她的身份,可如今,他可以完全相信她了。
她試探過他很多次,那次戰爭就算。
沒有一個間諜會完全不露出馬腳,她就完全沒有漏過馬腳,所以她可以排除是間諜的可能。再說了,他也不願意懷疑她。畢竟,她是自己喜歡的王妃,即使她不是唯一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