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茶道(15)(3 / 3)

至於唐代以及唐代以前飲茶的曆史,陸羽在《六之飲》中曾概括為這樣一段話:

“茶之為飲,發乎神農氏,聞於魯周公。齊有晏嬰,漢有揚雄、司馬相如,吳有韋曜,晉有劉琨、張載、遠祖納、謝安、左思之徒,皆飲焉。滂時浸俗,盛於國朝。兩都並荊渝間,以為比屋之飲。”

陸羽的這段話,從我國產茶地區的擴展曆史來看,有的是值得討論的。

茶最初是作為藥用進入人類社會的,但究竟在什麼時候開始有茶,在考古學對茶葉、茶器等尚無新的發現以前,還不能提供出具體的年代來。可以肯定的是,自開始有茶起,直到戰國時代(公元前476—221年)以前的很長時期內,有茶的地方還僅限於茶樹原產地的西南地區,當然,在這個期間內,西南地區中巴蜀一帶的茶,曾以“貢品”的形式,進入到中原地區。到了戰國時代,七雄並起,戰事頻繁,如前所述,茶才由茶樹原產地的四川、貴州、雲南等省經由水路和陸路先後傳入後來的產茶地區。不過,還應指出的是,在戰國或秦代(公元前221—206年)以前,基本上仍是茶的藥用時期,因此,《六之飲》中把晏嬰所處的春秋時代(公元前770—477年)以及這個時代以前的周公時代,並上溯到神農氏時代,都作為茶的飲用時期,這是沒有科學根據的。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陸羽說“茶之為飲,發乎神農氏”的根據,是神農氏撰有《食經》,其中曾提到飲茶(見《七之事》)。實際上,古代人往往彙錄議論性質相類的文字成書,而用一位思想或行事與此議論相稱的古人題名,由於神農氏是傳說中的農業和醫藥方麵的創始者,所以就把《食經》托為神農氏所撰。陸羽據此而把神農氏說成是飲茶的創始人,也是不符合曆史事實的。

茶由藥用時期發展為飲用時期,是在戰國或秦代以後(關於茶的藥用時期和飲用時期,都僅僅是作者的一個推斷,希望廣大的茶葉工作者今後繼續加以研究),因而《六之飲》中舉出司馬相如和揚雄,認為他們是漢代(公元前206—公元220年)有著飲茶風尚的人,是合乎曆史事實的。三國(公元220—265年)以後的兩晉時代(公元265—420年),《六之飲》中舉出了飲茶的劉琨、張載、陸納、謝安、左思等五人,另再參照《七之事》中所引的史料,也以兩晉時代的為多,說明兩晉時代已是一個飲茶風尚迅速普及的時代;到了唐代,飲茶之風大盛,並進而說明有不少地方已形成了“比屋之飲”,這也是合乎曆史事實的。但是,從《七之事》所引的史料來分析,在兩晉時代,南方的飲茶風尚已較北方為盛(史料18則中,屬於南方的共12則,北方的僅6則),而陸羽並未就此加以闡述,同時,他也未參照《七之事》中所引史料,在《六之飲》中舉出南北朝時代(420—589)有著飲茶風尚的人,這都不能不說是《茶經》中的不足之處。

由此可知,《六之飲》所說的唐代以及唐代以前的這段飲茶曆史,是存在一些問題的。為了指出這段飲茶曆史中的關鍵性史實,這裏要加以補充的有兩件事。一是前所說的清顧炎武在《日知錄》中,曾有“自秦人取蜀而後,始有茗飲之事”之句,這說明自公元前316年以後,四川的飲茶風尚已開始向陝西進而向中原地帶進行傳播。二是晉代以後的南北朝前期,南方的飲茶風尚仍較北方為盛。如北朝西魏楊街之在所著《洛陽伽藍記》卷三《城南·報德寺》中,述及北魏有些人鄙薄地把茶稱為“酪奴”,並說:“自是朝貴宴會,雖設茗飲,皆恥不複食,惟江表(原指長江以南地,這裏指南朝),殘民遠來降者好之。”所謂好,即是喜好飲茶。

飲茶為什麼盛於唐代?這是有其曆史條件的。在自秦、漢至唐的八百多年中,經曆了三國、兩晉及十六國、南北朝的長期動亂,隋代(589—618)雖安定了一個時期,但為時不長。隋末農民起義的勝利果實,落入李家王朝之手。統一而又強盛的唐,對農業采取了均田、減賦等措施,使社會持續了一段較長時期的安定,農業生產發展比較迅速,隋代開發的運河又大大有利於南北交通,也使茶的生產、貿易和消費大為發展。白居易的“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粱買茶去,去來江口空守船”的詩句(見《琵琶行》)以及封演《封氏聞見記》所記載的“其茶自江淮而來,舟車相繼,所在山積,色額甚多”,都充分反映了茶葉貿易的繁榮景象,當時茶商的勢力幾可與鹽商相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