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覺得安慰真是多餘。我在樓梯口看到程曉清,她叫住我關切的問:“西安呢?”
我說:“好多了,在房子裏坐月子呢。”
程曉清沒有說話,思索了半晌,然後和我一起上樓。我不會因為他考慮太多,麵上的安慰是必須要做的,不管怎樣,讓他不會顯得過於尷尬。
我回到教室,小熊一臉神秘的衝我招手,我疑惑的過去。自從白玉、邢思思和小四走之後我們接觸的時候很少,盡管友情並未淡化,但總有些距離。她正在畫畫,我好奇的看了一眼,立即避開,皺著眉頭問:“你真的比剛才和扛把子鬧事的程西安還無聊,畫什麼不好,畫女人,而且還是裸體畫?”
她笑了笑,收起畫說:“重點不是這個,你看。”她拿出一封信,讓我看了封麵,那是白玉寫給我的,字體一直沒有改變。我接過信笑著說:“這孩子,還記得她有這麼個油條哥。”
小熊說:“你啊,給你點陽光就燦爛了?有多久沒有寫信了?”
我忽然失去了拆信的決心,聳了聳眉,說:“不知道,很久了吧。”
我們因為提及白玉而想起一些事情,陷入沉默。我盡量不想讓自己顯得拘謹,把信扔給她說:“你看吧,看完了換我,這信不隻是給我寫的。”
小熊說:“你和周萌好上了?”
我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小熊說:“裝吧,你們最近親熱的很,就差用線扯了。”
我說:“沒有的事情,別瞎猜。”
小熊說:“油條,你太孤單了,你應該找個人陪著。白玉已經走了,思思也去了西安,小四也不可能和你一起打球了。”
我說:“笑話,你沒見我和大個麼?還有黑牛,現在人稱我們鐵三角的。”
小熊:“不跟你說了,你比程西安都沒勁,他怎麼說都能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我:“別拿我跟他比,不是一個級別的。你叫我就是說這事?”
周萌過來問我:“我剛才沒下去,他們沒事吧?”
小熊衝著周萌擠眉弄眼:“他們沒事,我們油條有事了。你可要看好他。”
我說:“滾蛋,沒時間跟你瞎扯,別信她。”
周萌倒是不以為然,衝我們微笑了一下,去了任婷婷那裏說話。
周圍的一部分人還在討論著剛才扛把子是如何把程西安打的落花流水的,一邊講一邊眉飛色舞的模仿。我看了小熊一眼,她總喜歡把隱藏的事實擺在眼前一條一條的捋,讓你理解思念和無奈。我看著信封想起寫信的人,忽然有點模糊,我有點慌亂。我經常感歎時間的匆匆,從來不給遲疑的人滯留眼前的所有,隻一瞬,浮華就會凋敝破敗。或許記憶也是這樣,當一個人的容貌在腦海裏漸漸平息的時候就很容易不知所措。
我走回座位,倒了杯水,遞給周萌,微笑著說:“喝口熱水吧,有點冷了。”
已經入夜了,四周寂靜的出奇。深秋之後的蟲鳴在悄然覆蓋的寒意中掙紮著嗚咽,偶爾從遠處傳來一聲狗叫,孤單且深遠。我們毫無睡意,開著燈躺在床上聊著白天發生的事情,不帶感想和情緒,就像晝夜交替,僅僅是出於需要。孫琦斜靠在床上反拿著一本資料書,時不時的在我們的逗樂中探出頭看下鋪發呆的程西安。
程西安顯然不願參與我們的洽談,因為我們在討論著扛把子的無畏和勇猛。出於這個年紀的促狹和思想,我們一致認為程西安在揮出手那一瞬間就威嚴掃地,並在心底做著最底層的鄙薄和蔑視。我們理解他,可他用錯了方式和對象。後來當我的身邊充斥著虛假和道貌岸然的時候,我才發現程西安當時卻是如此的坦直。並非褒揚作為,而是出於心理的窗明幾淨。
大個用一貫嬉鬧的口吻給我們講述著扛把子在發威時氣勢洶洶的豪邁,當說到把程西安用來藏身的房間門踢開時,他用誇張的一個聲響表示不可思議。說完特意看著程西安,再一次對著他描述了一次。
我們期待著程西安的反應,但他就像旁觀者一樣毫無反應,並給我們一個冷笑,證明他海納百川的胸懷。
大個多少有點碰壁,湊過去說:“噯噯,西安。”
程西安翻了個身,用背影作答:“睡了。”
於是我們就開始笑,我們就是想這樣。我忍不住說:“西安,你這人不經逗啊。你都沒有人家扛把子心胸寬闊噯,你看看人家,被你打了今天還腫著臉跟周萌說笑呢。你還在介懷的時候,人家早都不知道你是誰了。”
程西安翻過身對著我們,滿臉的不屑:“切,誰說這個了?我會跟一個女人計較?”
他又回複到以前的那種神情,裝出一副毫不在乎和滿臉輕浮。他輕飄飄的說:“這人啊,尤其是女人……”
王超打斷道:“你行了,別丟人顯眼了,上次的事情你還沒受到教訓?”
程西安迷惑的說:“什麼事情?”
王超給他翻了個白眼,調侃的說:“別裝了,頭天跟我們說要甩人家,結果第二天就被人甩。這事我說出來都覺得臉發燒。”
程西安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我們跟著他“哦”,程西安不好意思的說:“這種事情就別提了,對了,明天周六,有什麼活動?”
大個立刻否定他:“你哪一個周六有時間活動的?乖孩子,還是去教室裏做作業吧。”
程西安自討沒趣,又翻身回去睡了。這時候門“咣當”一聲響,有個家夥威風凜凜的站在燈光外的黑暗中,期待著我們因此而收受到的驚嚇。但我們已經習慣,孫小滿看也沒看就淡淡的扔了一句:“熄燈打烊,本店今日不營業,門外的要進抓緊時間,麻煩進來的時候順便關門,謝謝。”
王鵬就嬉皮笑臉的進來,賤兮兮的湊到每一個人跟前要煙,大個扔給一根軟猴打發掉他,迅速躺在床上捂被子。王鵬從上次偷蘋果事件後一直低調,但他並非是個安分的人,總是在我們的沒有漣漪的日子裏給我們製造著麻煩和鬧劇。他經常像這樣在我們言談歡笑的時候抨擊大門,然後在漸開的門縫中露給我們一個悲涼愴然的神情,在我們吃驚中得逞的大笑。但他是個沒有新意的人,久而久之,我們便習以為常,就像現在。
他拿到煙後又在宿舍裏轉圈找火,我們躲避瘟神似的排開他,他最後在程西安那裏拿到火,點著煙問我們:“我說各位,我們好久沒有出去玩了,明天似乎要放半天假噯?”
我們紛紛爬起來看著他,因為就算是半天假,對於一個月都禁錮在學校裏的我們來說可謂是莫大的誘惑。大個半信半疑的問:“真的?”
王鵬說:“別問我這麼沒有否定的問題,太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