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一直在遠遠的駐足觀望。吳飛很聰明,他知道這樣的情況下還手隻會更糟。他隻是護住緊要的部位任憑他們在他的身上發泄著積蓄已久的憤怒。我看到吳飛被按在桌子上,皺著眉頭忍受著疼痛,他也在盯著我。我看到他眼裏流露出對我從來沒有過的失望和期許,失望是因為我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去幫他,期許是他希望我能出手相助,哪怕是小範圍的幫助。我看不下去,就去找來楊曉剛,讓他製止。
楊曉剛發火了。他所帶的班級在自己的班裏打架,而且還在本班的教室。這是他任教以來最讓人覺得丟人的事情。
他氣勢洶洶的站在講台上。那幾個肇事者成排的站在講台下麵,一臉的若無其事。楊曉剛看看他們,然後看看另外一旁鼻青臉腫的吳飛,壓住怒火開始噴薄:“你們真是能耐,血氣方剛的很。居然打自己班的同學,這還不夠,還要在教室裏打。過癮了?”
那幾個也許真的感到楊曉剛的怒氣,都下意識的低了頭。楊曉剛忽然大吼:“丟不丟人?丟不丟人?”
沉默,事實上他們已經被楊曉剛震撼住了,剩下的就是怎麼處罰的問題。楊曉剛說:“你們不丟人,我丟死了人!你們倒好,讓我趕上這樣最羞恥的事情,這幾天政教主任正要那我問話,本來就不是什麼好鳥,現在倒是給了他一個把柄。你,過來。”
他大概是覺得這樣的言語是抵消不了他們給他帶來的怒火,於是從距離他最近的那個同學開始。邊問“丟不丟人,翅膀硬了”之類的話邊挨個兒的打耳光子,他終於把他的武功用在了懲治不遵規守矩的學生身上。後來我們看到他讓打吳飛的那幾個按著順序手撐在地上,雙腳搭在講台上成俯臥撐擺在他腳下,他拿出一根拖把的竹把兒,挨個兒每人在屁股上抽了五下。五個人打完後我們隻看到原本好好的竹把兒成了一團竹片絲兒,心裏不禁打了個寒顫。那時候除了關係吳飛,我還在想,原來他還有內功,僅僅十五下就能讓完好無損的竹棍變成一片絲片。當我兩年後我再一次看到他對我這樣的神情後我才明白那是憤怒所致。
後來那五個挨打的人一星期都是趴在床上睡覺的。我見過他們在宿舍脫掉褲子後的慘狀,我想,古時衙門裏挨板子也不過如此吧,雖不至血肉模糊,但至少青腫非常。吳飛幾天後就轉了班,他說他並不恨揍他的人,隻是不想再麵對他們。好吧,我能理解他,我們各自好自為之。
他後來終於確定了自己還是需要學習的,不再和程曉清做無所謂的糾纏。
吳飛,他很清楚自己的現狀,他的堂哥因為到如今都不願透露的原由退學去了別處。他走後吳飛失去了庇護,除了我幾乎沒有太多的人去關心和詢問。他喜歡上程曉清隻是因為難以抗拒美麗的誘惑,每個人都有追求美麗的權利,但是他來的不是時候。因為此,曾經他堂哥的罪過的人和為程曉清爭風吃醋的人在他堂哥走之後便對他下了手,他成了整個事件唯一的一個犧牲者。他之後也沒有給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也沒有找他的堂哥回來給他解恨。他開始認真對待這樣的環境和自己。
我們在自己的圈子裏都有了各自的朋友。除了小四邢思思和白玉,後來我又結識了一個小熊和王凱。王凱是個乍一看就虎背熊腰發育健全的男生,而那個女孩,我沒有探究根源的好奇,所以當大家都稱小熊為小熊的時候我最多也是跟著叫,然後習慣。
事實上,很多不明真相的事情都是隨著我們的被迫接受而習慣的。我們開始了我們成團的集結,吃飯什麼都在一起,看來融洽的很。有一段時間,學校裏盛行起一股“兄妹”風。迎麵走來一男一女你都會聽到一人在“妹妹、姐姐、哥哥、小弟”的稱呼,完全超越了普通同學的距離和戀人的依賴。在幾年後夏天的一次同學聚會,我們在藍光新校區的石桌石凳上徹夜的回憶往事,無意間提及這個,石嵩說這是那時因為靦腆和羞澀帶來的寂寞,所有人的寂寞和渴望在時間裏流成潮,席卷過整個學校。
我不幸也被潮水淹沒,和大我四天的白玉莫名其妙成為了兄妹。我後來努力回憶,但整個事件的過程已經在歲月裏模糊斑駁,我固執的認為,那絕對是我口才的影響。總之,留在我記憶裏的,便是白玉整日“油條哥,油條哥”的叫。
兄妹帶來的依賴遠比朋友強烈的多,我們夾雜在我們的圈子裏一起吃飯、玩樂、形影不離。我們要好的程度幾乎讓小四和邢思思感到嫉妒,邢思思經常在看到我們一起的時候就會煽風點火的喊:“幹哥幹妹子,瞎鬧一輩子。”對此白玉始終都報以微笑,我則以“滾你個頭的”給予回應。
但事實上,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裏也起了年少該有的輕微的漣漪。我們似乎真的以為是親兄妹了,扶持、想念、相互照顧,關懷、體諒、包容一切。我們甚至會一同去廁所,進去之前她在女廁所那頭歡快的喊:“油條哥,走啦。”我在男廁所這邊赧然的回應:”嗯嗯。”等完事的時候她又來:“油條哥,走啦。”我呼啦啦的回應:“走走走,趕緊走。”完全顧及不了旁觀者的眼神,我尷尬的想,那個時候,大概在他們的眼中,這倆人一定缺點什麼。所以這個時候邢思思是最快樂的時候,她幸災樂禍的看著單純的白玉製造出來的這些讓我感覺尷尬的場麵,然後放肆的大笑。我後來不止一次的提醒白玉,別這樣,這樣讓我很有挫敗感的。
但這在她的眼中,是怎樣的一種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