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這個幹嘛?”馬哲問。
“你知道嗎?”我沙啞地問道。
“知道啊,記憶。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你說你和小娟在北山大學遇到一隻很神奇的狗,能夠講人話。這隻狗的發明人是一個叫做黃興的神經生物學教授。你說他有一個很出名的理論,即人的記憶存儲在神經元胞質的的一種裏麵,這種的量極少,但它的質量隨著人的年齡增長而增加。這就和人因為歲數的增長,而擁有更多的記憶一樣。”馬哲說。
我掀開小娟臉上的被單,正把大腦針取出靠近她的臉時。那慘白的臉再次刺痛了我,我禁不住抽泣起來,大腦針也掉在了地上。
馬哲就過來安慰我,撫摸我的背,幫我捋順因哭泣而紊亂的氣息。
“你知道嗎?”我抽噎地說道,“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真的好心疼。我多麼希望躺著那的是我,這都是我的過錯,為什麼躺在那的不是我?”
過了一會兒,我情緒終於平靜。我重新拾起大腦針,將針頭對準小娟的太陽穴。
馬哲驚問:“夏風,你要幹嘛?”
“她的記憶保存在大腦的裏麵,如果她的身體腐化,神經元也會跟著消失。那麼她就會忘記我。我不能讓她忘記這些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光。”說著,我按下了大腦針存儲器上的‘開始’按鈕,其頭部的探針便快速地旋轉起來,很快地鑽破了顳骨。當它進到腦子裏的時候,探針頂部的細孔就會打開,大腦針管身會形成負壓,將腦組織吸入存儲器內。
完畢之後,我拔出大腦針,小娟的傷口處滲出了一點血,但我知道,這傷口很小,不久血液就會凝固從而堵住傷口。
“但你說,黃教授的記憶理論還隻是個假說。”馬哲反問道。
我沒有理睬他這句話,而是拜托他:“馬哲,你能幫我把小娟的這些腦細胞送回實驗室,放到液氮瓶裏保存起來嗎?”
說完我就後悔了:“不,這事我要親自去辦。”
馬哲歎了口氣,勸道:“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怎麼去?還是交給我吧,我一定幫你辦妥當。”
“謝謝你,兄弟。不過,這真的很重要。”我鄭重地囑托道。
“放心吧,兄弟。”馬哲保證說。
我想起馬哲做的每一件事確實都很靠譜,於是就把大腦針交給了他。
幾天後,小娟的父母為小娟舉行了葬禮。她被安葬在她家鄉的一座公墓內。她下葬的那天天氣晴朗,天上飄著潔白的雲朵。我站在她的墳前冥思,仿佛看見她在雲上跳著芭蕾,還笑著邀請我。
我暗自說道:“小娟,我不會讓你就這麼走的,我會讓你再回到我的身邊。”
“然後我們一起生兒育女,白頭偕老。”我仿佛聽見她用無邪的聲音接著說出我的話。
“恩!”我默默在心裏答應。
在對我和小娟進行搶救的時候,醫生脫下了我們身上的仿生翅膀。事後醫院把這兩對翅膀交還給了我。
小娟下葬之後,我常常在家裏對著這兩對翅膀發呆,初造它們時是何等的興奮,如今想來真是個莫大的諷刺。這個我曾經無比為之自豪的創造。其中的微處理器,卻在我們飛行的最後一天發生了故障,導致整套裝置癱瘓,最後在小娟那套裝置的顯示器上顯示出一堆亂碼,猝不及防地就失去了工作能力。這肇事的機械,花費我近兩年的心血,最終回報我以無窮的罪過。
於是我把它們擺放在家中的後院裏,澆上一整桶的汽油,扔下一部燃燒著的打火機,然後像監督犯人被執行刑罰一般,看著那熾熱的火焰將金屬羽片慢慢融化。
然而,今後的好長一段時間內,看到飛翔的鳥類,我都仿佛遇到恐怖的夢魘,感到無比的可怕和厭惡,有時甚至會因為憤怒而扔石頭驅逐它們,直到我漸漸地將這些翅膀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