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員陳啟看到秦飛來很驚訝,說:“二少爺來這裏做什麼?”
秦飛看著警衛員,似是真不知道他來的目的,就說:“有個朋友犯了點事情,秦飛過來想賣個人情。”
“哦?什麼人能驚動二少爺。”
“狐朋狗友一大堆,陳哥莫要笑話。陳哥今日過來有事?”
“送了一批鬧事的學生過來,現在的學生不像學生,整天裏瞎倒騰,不在學堂裏麵好好念書。老爺氣得狠,大半夜的被電話吵醒了,現在還在司令部發火。”
秦飛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陳啟莫不是碰到了秦馨一夥人。
就算是碰見了,秦馨也沒那個膽量出來認人。
警衛員掏出懷表看一下,見時候不早,便說:“老爺那邊還有些事情,我跟裏邊管事的打個招呼,二少爺想幫什麼人盡管說去好了。”
秦飛拱手道了聲謝。
陳啟剛想走,又折回來,說:“不過如果是涉及到學生運動的事情,二爺還是少費點口舌,老爺吩咐了,一個人都不能放過。”
秦飛也是第一次看見學生監獄是個什麼鬼樣子。
一進去就能聽見女學生的哭聲,三個兩個梳著麻花辮子或者剪著短頭發的女學生坐著一群,幾個男學生有的站在門口張望,有的坐在角落裏麵歇息。不少幾個人被揍得鼻青臉腫,流著血坐在角落裏麵冷氣直吸。
看到秦飛過來,有的青年學生不認識他,就恥笑他。
“官老爺來我們這裏看笑話呢。”
“打倒軍閥!”
“打倒帝國主義!”
“資本主義走狗!”
秦飛一路走過去,表情也沒變,他幾乎感到可笑,這幾個什麼都不懂的學生,有些看起來也不比他小了,在這樣的年代裏,居然還在這裏喊這樣的口號。
他還以為西神在場的話,他們能喊出什麼更有價值、更有意義的話。
如果秦馨真的在這個裏麵,她喊出來的口號也是這樣的幼稚,毫無意義,那麼他應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妹妹?愛國青年一腔熱血,最是惹不得,越跟他們說一些道理,他們抵抗得越厲害。在他們眼裏,他不過是上海灘幾個花花公子之一,沒有什麼可取之處,甚至他的富有,他的權利,都是可恥的象征。
在這樣一個毫無夢想可言的世界裏,幾個以金錢和地位為恥的青年人喊出這樣的口號,無疑是宣告了夢想的死亡。有夢想的年輕人,這個世界給他們留下的唯一的出路就是監獄,監獄和默默的回家去。
唯獨沒有夢想的人,比如他,才能活得遊刃有餘。才能從容不迫。
因為不對任何美好的事物上心,所以就不存在失望。
美好的事物,比如女人,比如事業,比如愛國主義。
所謂愛國主義,不過是和鴉片一樣,另一種方式的侵蝕和洗腦
秦飛皺著眉頭挨個地看過去。沒看到秦馨,他實在想象不出來秦馨在這裏麵是什麼樣子。披散著半邊頭發,妝花了,旗袍被扯皺了,垂頭喪氣地坐在一個角落裏麵,也許還包著一汪眼淚——
“不要哭,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別怕!”
秦飛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循著聲音走過去,看見穿著藍襯衣黑色圍裙的秦馨,打扮跟一般女學生無異,沒有化妝,沒有做頭發,坐在監獄濕漉漉的地上在給一個女學生擦眼淚。
秦馨的衣服很髒很皺,臉上有些血痕子,胳膊上有一塊觸目驚心的血跡,秦飛遠遠地看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蘇菲,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啊?”
那個抽泣的女孩子抬起頭來問。
“不會的,別傻了,會有人來救我們的,自古以來邪不壓正。”
秦馨安慰那個女生。
蘇菲。
邪不壓正。
秦飛嘴角挑起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