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上前一個個看清他們的容貌,卻腳步沉重,不能挪動哪怕一步。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接觸死亡。甚至親身經曆過死亡。對於她來說,並不是那麼可怕。她相信,對於這三十六個人,也不是那麼可怕。
從跟在她的身邊誓死效忠之時,他們便將生死置之度外。或者說,死亡對於他們來說,更是一種解脫。在異國委曲求全的亡國奴的日子,他們過得並不是那麼開心。從中宣滅亡那一刻起,死亡對於很多人來說,是忠傑,是仁義,是理所當然。
可她還是不忍心,他們對她還是抱有期望,所以,都留了下來。
隻是……他們還是逃不過命運的魔咒。
雖然,知道死亡對於他們是一種解脫。可她不允許他們就這樣,陷進別人的陰謀中被害死!
“公主……”莫邪停在一具屍體前,擔憂地看了看肌雪。
肌雪點了點頭,咬了咬唇,努力穩住身子,一步,兩步,三步……踏向莫邪的方向。
若這條道是黃泉路,恐怕她也不會走得這般沉重。偏偏這是一條比黃泉路還要令人心痛的道!
阻止住莫邪要伸去掀開白布的手,肌雪顫微的手伸向那白布。在碰到白布的那一刹那,猛地顫了一下,握了握拳,又複抓住布的一角,然後緊緊閉上眼睛。
一定是哪裏弄錯了。如此精通醫理的他,怎麼會中毒而亡?
一定不是他!
猛得一掀,肌雪睜開眼睛。
那張絕美的臉帶著死灰呈現在肌雪麵前。這曾是一張比女人還美麗的臉龐啊,曾經那麼地柔媚,讓不知道他真實性別的男人傾慕;曾經又是那麼絕情,對他的臉說一個“美”字,便會下毒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曾經又是那麼輕佻,眉毛一翹,嗤之以鼻的神態仿佛視萬物為糞土。
無意不想理會的人,縱使有千種理由萬種原因,他也不為所動。求醫人常問為什麼不救,他總是一挑眉,“我喜歡”,然後一副你耐我何的表情。而他要理會的人,熱臉貼冷屁股也好,碰一鼻子灰也罷,死纏爛打也要粘上。你問他為何這麼纏人煩人,總是一側頭,“我喜歡”,三個字又把人噎住。
在宮裏的時候,有時他一個人站在遠處,不知道是看山看水,還是在想什麼。那背影,總是和那景色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又和宮中中規中矩的氣氛格格不入。莫離曾說,“他不是和我們一路人。”那樣沉迷山水草木,有時候,真覺得他該是個出世修行的醫者或者是道士。可有時候,他的冷漠和絕情,又讓人覺得他像個被紅塵淹沒的殺手。
一顰一笑,勝過女子。一言一行,入世離世。
真的是你,無意!
怎麼是你,無意?
怎會是你,無意?!
肌雪抬起手,小心地摸著他永遠不能睜開的眼。